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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當然她的信任不是無緣無故的。

人人都以為宋嘉祐和他的女學生關係曖昧可疑,一段師生戀必是逃不掉的。其實他們都誤會了,連江玥自己最初也曾誤會過。

在阿懶死後,江玥病重神思恍惚的那段時間裡宋嘉祐曾細心周致地照顧過她。兩人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了不少時日,後來也曾一起出行旅宿。宋嘉祐若存了心思,他便有無數個機會可以做點什麼,但他卻從未有過任何逾距的行為。

江玥從防備到不解,直到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問了他。

那時他們開車穿過一個小鎮,冬天的黃昏,天色黯淡,路上的車很少,也見不到幾個人。車燈照著路面,無數條雨絲飛撲而來,最終都成了水珠裡的小小一點,慢慢在窗玻璃上垂落。宋嘉祐把車停到路邊,撳下車窗,想要抽一支菸。

江玥就是那個時候問的——“宋,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問畢,她轉頭去看他。

他正吸進一口煙,臉頰凹進去,顯得特別的嶙峋和滄桑。

宋嘉祐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你特別讓人心疼。”

煙抽到一半時,他復又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很多年前,她也像你一樣大的年紀,臉圓圓的,像你一樣總是打兩根辮子。我們一大幫人聚會的時候,她總是坐在角落,很少說話很安靜,聽著我們爭論得面紅耳赤。她非常聰明,圍棋下得極好,那一幫人裡幾乎沒人能贏她。她呀……有一次她說我的一篇文章寫得好,我聽了樂壞了,到現在還記得那股高興勁兒。”

他像開啟了記憶的閥門,絮絮地說著當年的那些遊冶和心動。那時他們都在B大哲學系讀研究生,時時聚會闊談。

江玥一邊聽,一邊遙想那愛思想的妙女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樣。她問,“那你追到她了嗎?”

宋嘉祐搖頭,“不,她有男朋友,他們是一起從四川考過來的,感情非常好。畢業後他們很快就結婚了,那時我已經出國。我以為她會幸福……後來她丈夫受了政治事件的牽連,我聽說了打電話給她,她也還是那樣,都說很好很好,反倒叫我不用記掛。可是,那之後沒幾天,就聽說她去了。她丈夫還在隔離審查,那晚她一個人在家,癲癇發作起來,硬生生地窒息死……”

宋嘉祐說得很慢,中間幾次停頓,車內迴盪著Miles Davis的爵士小號曲,繚繚地撥動人心絃,連帶他的聲音都飄渺起來。

他們靜靜地坐在車裡,雨霧讓前方變得迷濛,好像過去的某個影子在那裡閃過,人是那樣無力,什麼都挽留不住。只有記憶,他還記得她年輕的容顏。只是時間的力量摧枯拉朽,連這一點記憶也越來越淡薄。

宋嘉祐轉過頭來望著江玥,沒有夾著煙的那隻手,伸去觸碰了一下她的臉。

人總說重溫舊夢,實際上舊夢是沒法重溫的,因為逝去的已然逝去。他放下手,笑了笑說,“所以我特別希望你能過得好一點。”

自那以後,江玥便能理解為什麼有時候他望著她的目光會那麼複雜,好像是望著一個悠遠的幻影。

第二十六章

35

江玥坐在靠背椅上,仰面將頭順著椅背端緣落空垂著,溫熱的水柱從上而下地打溼頭髮。宋嘉祐的指腹按摩在她的頭皮上,力道恰好。

一個內心豐厚,溫柔且懂得照顧人的男人卻孤身一人地生活。雖然說智性的精神生活註定是孤獨的,但江玥仍為他不甘,甚至興起一點酸楚的憐憫。

她問他:“宋,你就不會覺得寂寞?就沒有想過再結婚或者是找個伴侶?”

宋嘉祐回答說:“當然會寂寞,只是寂寞這回事,總要習慣的,不是找個人一起就能驅走得了的。而且我也自在慣了。”

“可是……”

“可是什麼,到我這個年紀,喜歡一個人與和她生活在一起是兩碼事了。激情和好感這種東西年紀越大,來得就越不容易,因為燃點越來越高,一般的人很難再觸動你。而且,感情和物什是不一樣的。一件東西你買了它,時時拿出端詳,握它在手把玩,甚至將它鎖在抽屜,總之它是你的。而感情呢?愛呢?怎樣才算擁有……”

未等宋嘉祐說完,就有鈴聲響起,是江玥的手機。宋嘉祐沖掉手上的泡沫,對江玥說,“你不要動,我去拿給你。”

江玥接過手機,原來是陸沙。

“你怎麼就出院了?去醫院沒看見你,嚇壞我了。”從聲音也聽得出來他那份急促。

“對不起,忘記告訴你了。我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