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香。
我的母親就這樣下葬了,永遠離開了我。我變得像紙一樣空白,像紙一樣脆弱。接下來的日子我一直住在徐凡家,再沒去擺攤兒解夢測字。我精神恍惚,似乎周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我不邁出屋門一步,不說話,只有徐凡來了才帶我到院子裡走走,姜成順偶爾也來徐凡家看我。我每天吃飯不多,徐凡依舊每天每頓前來陪我吃飯,他偶爾向我提起董瑤玉,我搖頭,他便打住不再說下去。我在想什麼嗎?沒有,完全沒有。在這個世界裡,我不存在了,至少當時我這樣感覺。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十數天。
據說賀捕頭回來了,縣衙裡依舊沒有偵破我母親的案子。
這天,徐凡來到我的屋子哄我吃飯。
“徐凡,能不能借我十兩銀子?”我說。
“啊,你說話了,頌平。”徐凡看著我,我對徐凡點點頭。徐凡又說,“你終於肯說話了,你要銀子做什麼用?”
“我想出去走走,離開奉平縣一段日子。”我說。
“嗯,出去散散心也好。”徐凡說,“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搖了搖頭。
“嗯,我幫你準備。”徐凡說,“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我說。
“沒關係,我幫你準備。”徐凡點點頭說。
“抱歉,我參加不了你的婚禮了。”我說。
“你跟我還說這幹什麼。”徐凡在我肩側拍了拍,我看見他的眼睛溼潤了。
在送我離開奉平縣的那天,徐凡給我打了個包袱斜背在肩上,裡邊放著幾件換洗的衣服和十兩銀子。徐凡問我銀子夠不夠,要不要再拿十兩,我說夠了,多了太重又容易被人搶。徐凡又從懷裡掏出一塊玉墜,套過頭給我戴在胸前。
“記得,如果錢不夠用,拿這塊玉換十兩銀子回來。”徐凡說。
“嗯。”我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記得一定要回來。”徐凡說。
然後,徐凡送我一直到驛站,姜成順、董瑤玉、董君宇一起趕了來。董瑤玉塞給我一封信,要我路上看。我沒有多跟她說什麼,這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我坐上馬車,看著他們,眼睛溼潤了。
“記得一定要回來。”徐凡說。
“頌平,一路保重。”姜成順說。
董瑤玉、董君宇沒有說什麼,董瑤玉一直在他們最後邊。馬車賓士起來,我探頭回望窗外,見瑤玉向前奔跑了幾步,到了幾人最前面,向我招了招手。這情景,竟然跟我的那個夢一樣,原來是這麼回事情。直到看不到他們的影子了,我才把頭縮回車裡,開啟董瑤玉交給我的信: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稜,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馬車顛簸著,回想起上次在馬車裡朗誦這首詩的情景,已然物是人非,我的眼淚又湧了出來。把信收好。我不知道我的目的地在哪兒,只想離開奉平縣一段時間,我不知道會不會再回來,也許走到哪裡便死在哪裡,我不去多想未來。
用了幾天的時間,我來到了海邊,銀子花了二兩三錢。早就想看看海了。
這裡是個小漁村,背山靠海,這個村落的名字就叫山海村,也許未來會有新的名字,不過現在就叫山海村。這裡的人不多,在山腳下種植,在海中捕魚。我不認識當地的人,徑直穿過村子走到海邊。這裡有一大片礁灘,我走在淺灘上,挽起褲腿,衣襟橫系在腰間。沙石間有螃蟹在爬,橫著爬,速度很快,偶爾還看得見海盤車的屍體。海潮聲很大,浪濤滾滾,沖刷著礁石,白沫飛濺。我走過去,用右手的中指蘸了下海水,放到嘴邊用舌頭舔了下,果然是鹹的。
平眼望去,海水粼粼湧動著,陽光灑在上邊一閃一閃,有漁船在遠方陽光的兩旁,或者穿梭過光的斑帶。海鷗在啼叫,不斷旋飛追著什麼。風吹來潮溼的氣流,夾著鹹腥味兒。大海太廣闊了,望不到盡頭,於是我感到不安,我走了開去,攀上旁邊的山崖。在山崖上,風顯得略大,可以看清遠方的波浪,如同巨大的怪獸從平面下方伸出手臂向空中抓取著,落空下沉之後再猛然抓去,如此反覆。海鷗則如同在逗弄著這些巨怪,輕巧地擦身而過,漁船便在這些手爪之間起伏顛簸。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幸甚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