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塵埃,就像騎兵在行進……車輪子的吱扭聲、馬嘶聲。人的叫喊聲、馬蹄聲、羊叫聲。孩子的哭喊——所有這一切,在遼闊、靜穆的草原上形成了一片轟鳴不息的、令人心驚的喧聲。
“你上哪兒去,老大爺?回去吧,我們後面——有紅軍追來啦!”一個不認識的、頭上纏著繃帶的哥薩克,坐在一輛趕過去的大車上喊道。
“別胡說啦!紅軍在哪兒?”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不知所措地停下了腳步。
“在頓河對岸哪。他們快開到維申斯克啦。你是要去投靠紅軍嗎?”
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定了定神,繼續往前走,黃昏時分走近了韃靼村。走下山坡的時候,他仔細地觀察著。村子裡空蕩蕩的,這使他大吃一驚。街上一個人也沒有。被遺棄的、百葉窗緊閉著的家宅寂寞地位立在街旁。既聽不見人的喧鬧聲,又聽不見牲口的嘶鳴聲;只有頓河岸上還有些人在奔忙。走近了一些,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沒費勁兒就看清楚是些全副武裝的哥薩克,他們正在往村子裡拖拉小船。韃靼村的居民已經全都棄家而逃,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立刻就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溜進自己那條衚衕,往家裡走去。伊莉妮奇娜和孩子們正坐在廚房裡。
“看,爺爺來啦!”米沙特卡高興地喊叫著,向祖父撲上去,掛到他脖子上。
伊莉妮奇娜高興得哭起來,淚眼模糊地說:“真沒料到還能見到你!嗅,普羅珂菲奇,你隨便怎麼說,可是我再也不想留在這兒啦!就是讓所有的東西都燒光了,我也不願意再在這兒看守這空蕩蕩的家啦。全村的人幾乎都逃走啦,只有我還帶著孩子待在這兒,像傻瓜一樣!立刻就套上騾馬,咱們隨便逃到哪兒去都行!把你放回來了嗎?”
“放回來啦。”
“完全放回來了嗎?”
“他們沒有把我捉回去以前,就算完全放回來啦……”
“可是,這兒也不是你的藏身之地呀!今天早晨紅軍從對岸往這邊打槍——太可怕啦!打槍的時候,我就帶著孩於坐在地窯裡。現在把他們趕走啦。開來了一些哥薩克,他們要了些牛奶喝,還勸我們離開這兒。”
“這些哥薩克不是咱們村的吧?”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仔細地打量著窗戶框上新打的彈孔,關切地問。
“不是,是外地的,像是霍皮奧爾河一帶的。”
“那麼說是該走啦,”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嘆了一口氣說。
天黑以前,他在糞堆下面掘了個大坑,倒進了七口袋小麥,又仔細地埋上,上面再堆上糞,天剛一擦黑兒——就把驟馬套上車,放了兩件皮襖、一口袋麵粉、一口袋小米,把一隻羊捆了,也放在車上,兩頭牛拴在車後,叫伊莉妮奇娜和兩個孩子都坐上車,說道:“好,現在——上帝保佑吧!”他把車趕出院子,馬韁繩遞給老太婆,關上大門,一直走到山坡,都在不斷地捋鼻涕,用上衣袖子擦眼淚,跟在大車邊走著。
第七卷 第二十三章
九月十七日,紹林突擊兵團的部隊一晝夜挺進了三十俄裡,直逼頓河岸邊。從十八日清晨,由梅德維季河口到卡贊斯克鎮一線,紅軍各炮兵連開始炮轟。經過短暫的炮擊以後,步兵佔領了頓河沿岸的村莊和布坎諾夫斯克、葉蘭斯克和維申斯克等集鎮。一天就肅清了頓河左岸約一百五十俄里長的一帶地方的白軍。哥薩克連隊節節敗退,秩序井然地渡過頓河,退守早已準備好的新陣地。哥薩克手裡掌握著一切渡河工具,但是維申斯克的浮橋差一點兒被紅軍搶佔。哥薩克預先在浮橋邊堆積乾草,橋板上澆上煤油,以便在撤退完畢後就把浮橋燒掉,可是正準備要放火燒橋的時候,這時突然馳來一個通訊兵,報告說,第三十七團的一個連正從佩列沃茲內村向維申斯克渡口開來。這個掉隊的連飛馳到橋邊的時候,紅軍的步兵已經開進了維申斯克鎮。哥薩克們冒著機槍掃射,還是從橋上飛馳過去,隨後就把浮橋燒掉,傷亡了十多個人和同樣數量的馬匹。
紅軍第九軍第二十二和第二十三師的幾個團,在他們佔領的頓河左岸的村莊和集鎮據守到九月底。河水把敵對雙方隔開,這時的河面最寬的地方也不過八十沙繩,有些地方窄到只有三十沙繩。紅軍並沒有採取積極的渡河行動;他們只在某些地方曾試圖涉水渡過頓河,但是都被打退了。在這一地區整個陣地上,激烈的大炮和步槍的互相射擊一直進行了兩個星期。哥薩克佔據了沿河的一些地勢優越的制高點,在敵人向頓河渡口集結時就進行射擊,使他們在白天裡不能推進到河邊來;但是由於這個地段上的哥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