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吟趕過來道:“娘娘要去哪裡,天擦黑了,要不要叫小祿子打一盞瓜皮風燈在前頭?”
淑懿曼聲道:“不必了,有云珠跟著就行了,不論多晚,你叫皎月給我留著門。”
皎月原本在小廚房裡侍弄糖蒸酥酪和水晶冬瓜餃,預備做宵夜吃的,聞言揚聲道:“格格要去瞧四貞格格麼?”
淑懿遲疑道:“這……哦……對,我是去瞧瞧四貞格格,你給我留著門。”
說罷,帶著雲珠匆匆走了。
淑懿與雲珠走過長街,穿過瓊苑東門和坤寧門,遙遙地望見了欽安殿重重的琉璃瓦和鎦金寶瓶。
雲珠悄聲道:“不會有別人恰好也來逛吧,倒壞了咱們的事!”
淑懿遊目四顧,到底還是有二分忐忑,卻依然安慰她道:“天時越發地短了,又是用晚膳的時候,誰會這時候來呢?”
二人分花拂柳,拐過一條青石板的甬路,來到絳雪軒,絳雪軒因地方開闊軒敞,日常乃是供來御花園觀景的嬪妃歇息之用,所以一應起坐之物,倒也齊全。
淑懿才看到軒前琉璃花壇的須彌座上,飾著的行龍和纏枝西番蓮紋樣,不由感慨良深。想著幾個月前,在這裡初遇博果爾,那時,只想著如何將他驅離,此時此夜,卻是淑懿約他前來了。
雲珠緩緩推開福壽萬字鏤花門扇,淑懿邁進去,見軒中僅桌案椅榻,並無一人,便知博果爾尚未趕到,因找了一隻蜀繡折枝臘梅的素絨繡墩,點上藍釉燈坐下來靜靜等待。
一隅的青蓮銅漏彷彿永遠滴不盡似的,淑懿在漫長的等待中苦捱著,終於,門“吱呀”一響,緩緩推開,緊接著博果爾長身玉立在昏暗的軒堂裡。
他穿了一件寶藍箭袖,腰間青金閃綠的嵌玉吩帶,戴了一頂海龍拔針的軟胎帽子,越發顯得面如冠玉,星眸生輝。淑懿的心禁不住一顫,這個他前世的夫君,今生再相見時,仍然是言笑晏晏,卻早已不復往日情懷。
淑懿福身行下禮去,端然道:“襄親王為了妾身冒這樣的風險,妾身結草銜環,亦難報大恩。”
博果爾忙虛扶一把,朗然笑道:“皇嫂何必多禮?難得你與四貞姐姐這樣投緣,她要幫你,我自然也是義不容辭!”
淑懿在灩灩的燭火裡幽幽地笑了,博果爾對四貞格格,果然一片赤誠。夜色越來越濃稠,淑懿向窗外張了張,問道:“你來的時候,沒碰到什麼人吧?”
博果爾清和一笑,道:“這會子都在宮裡用晚膳,倒是沒遇著人,是不是有人跟著我,就難說了!”
淑懿點一點頭,道:“但願這一番功夫,沒有白費。”
博果爾齒冷道:“皇后已居中宮之位,還這樣容不得人,在後宮裡興風作浪,如此心胸,怎能母儀天下?”
淑懿無奈道:“皇后是博爾濟吉特氏的嫡出女兒,太后的親侄女,她要容不得誰,誰又敢怎麼樣!”
博果爾直搖頭,道:“虧她還是太后的侄女,那見得半分當年太后的胸襟氣度?你看四貞姐姐,豁達爽朗,倒像是太后的親女兒呢!”
淑懿抬眸,見博果爾讚許中含著一縷甜蜜,不禁失笑,無論別人說起什麼人,什麼事,博果爾總會拐上幾個彎,說到孔四貞的身上。
淑懿突然想起了什麼,向堆著碎花的袖裡一摸,掏出兩條羅帕,雙手捧到博果爾面前,笑道:“內務府上月得了一批蘇繡,其中有兩條羅帕,雙面繡的荷花蓮蓬,上好的蘇繡宮裡雖說每年都能得一些,[③ūωω小說網·www。③ūωω。com]可這羅帕和這刺繡上的好意頭卻是難得的。‘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1,你把這個送給四貞格格吧!”
博果爾接過來一看,見繡得小巧精緻,蓮葉上一隻蜻蜓,倒像是展翅欲飛似的。不由觸動了心事,嘆道:“‘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到底是‘樓高望不見,盡日闌干頭’。”
淑懿婉然微笑,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怎知沒有‘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到一天?”
博果爾凝眉道:“皇嫂不知道,四貞姐姐她自幼……”
淑懿介面道:“許與孫延齡為妻是不是?可是她與孫延齡素昧平生,情份怎能與你相比,再者,四貞格格年愈二九,按理說也到了婚嫁之時,怎麼皇太后從不提及此事?你細想想,若是四貞格格嫁給孫延齡,孔大人的舊部就要歸他統領,孫延齡駐守西南,與三藩中的吳三桂、尚可喜等人素有往來,太后是不放心哪!可一時半刻,又不能毀了婚約,所以,若沒有西南大事掣肘,你與四貞格格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