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懿,牙根緊咬,卻也不能不允皇帝旁聽,只得溫然道:“那麼臣妾替皇上來問話。”說著,她猛然轉過身去,帶得大紅遍地錦的暖緞宮裝,掀起一片豔麗的袍角,問陳掖臣道,“陳掖臣,與你有私的宮人是哪一宮的哪一個,你乃大學士之子,前程無量,不知廉恥的宮女戀慕你家的榮華富貴,勾引於你,也是有的,你明白指出來,本宮念在你素日當差謹慎的份上,或可從輕發落。”
這話再明白不過了,只要陳掖臣把與之有私情的宮女說出來,皇后可以不追究他這個官宦之子的過錯,淑懿秋水般的明眸射出凜凜的寒光,皇后這一箭,不是明明白白衝著她來的麼?
淑懿作好了準備,要聽陳掖臣的一番慷慨陳詞,誰知沒等陳掖臣開口,旁邊的侍衛先沉不住氣了,他就是與陳掖臣一起守衛順貞門,又告發於他的內廷侍衛——寧承宗。
寧承宗的父親寧完我是議政大臣,陳掖臣的父親陳名夏是大學士,但順治這幾年來,更倚重陳名夏一些,更兼陳掖臣又生得貌比潘安,才華橫溢,在京中的名貴圈子中頗受欽仰,寧承宗暗地裡尋他的錯處已經很久了,好不容易逮著這麼個機會,這陳掖臣又不懼丟官棄爵要保他的深愛之人,寧承宗正心下得意呢,誰知皇后這一審,竟是要赦免陳掖臣的意思,寧承宗究竟年輕氣盛,這時也顧不得規矩禮法,皇后沒開口問他,他便搶言道:“皇后娘娘明鑑,皇后來之前,陳掖臣就承認是他‘情難自抑,做下錯事’,求皇上治他一人之罪,皇上是聽到了的!”
皇后的如意算盤正拔弄得有條不紊呢,豈容這個半路里殺出來的程咬金?當即拍案怒斥道:“你給本宮瞧仔細了,這是紫禁城養心殿,可不是你家的玉堂金闕,豈容你在這裡放肆胡為的!”
寧承宗這才意識到自己太莽撞了,忙噤聲不言。
陳掖臣卻淡然道:“寧世兄說得不錯,方才罪臣是說過這話,大丈夫言出如山,絕不反悔!”
皇后銀牙輕咬,心想陳名夏怎麼養了這麼個傻兒子,侍衛與宮女苟且是大罪,比太監宮女私結對食還要重上百倍,事到臨頭,他不但不推託,還淨往身上攬,但柔華與寧承宗的想法一致,既然逮住這個機會了,就絕不能輕易放過的!
皇后唇邊笑意中綻出一星兒冰冷,道:“竟然如此!那麼本宮更要重重地懲處那個□後宮的人了!堂堂朝臣之子,飽讀詩書的人,竟被個狐媚子迷得五迷三道,這樣的人,本宮豈能容她!”
她最後這句話算是指桑罵槐了,淑懿並非聽不出來,然而這樣的情形下,如果真可以挨皇后一頓罵便可解脫困局,淑懿倒情願被她罵個痛快。
養心殿的紫檀大案上擱著一方秋香色繡帕,皇后瞥眼一瞧,自然是那定情的信物,隨手抽過來道:“這樣的髒東西,擱在皇上焚膏繼晷的地方,真真是玷汙了龍目。”
柔華將繡帕展開一瞧,見上面繡著清風明月,還有兩句古文: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繡工細巧精緻。
雲珠瞧見這方繡帕,死灰的面色不禁變作慘白,驚呼一聲,頹然委地。
皇后一瞧雲珠,似有所悟,笑道:“貴妃娘娘的大宮女沒見過繡帕是什麼東西麼?怎麼如逢著洪水猛獸一般。”
皇后提起繡帕,左瞧右看,笑道:“這料子倒真是上好的,好像是江寧織造上個月才貢來的‘軟煙羅’,可臣妾那裡只得著了一匹雨過天青色的,做了個帳子,這秋香色的麼……”皇后做出冥思苦想的樣子,忽而又故作驚異道,“臣妾怎麼隱約記得只有貴妃的承乾宮得了兩匹去?”
突然一個女子沉靜而堅定的聲音,在靜蕩蕩地殿堂裡響起,“皇后娘娘不必查了,與陳侍衛有私的是奴婢,娘娘說的不錯,是奴婢貪慕榮華富貴,才與陳侍衛結交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錯,求娘娘只治奴婢一人之罪,不要為難陳大哥!”
她一跪下,不但陳掖臣彷徨失措,就連淑懿也驚得退了兩步,好不容易才穩住神,皇后不由“咦”的一聲,心想這是唱的哪一齣啊?
跪在明晃晃亮瑩瑩的金磚地上的,不是雲珠,而是皎月。
剎那間,許多事在淑懿的心裡糾纏交錯,又洇開散盡,許多往日不曾被她在意的細節,這時一點一點連綴起來,慢慢勾出了真相的輪廓。
陳掖臣心如刀絞,神情痛苦地訥出一聲:“皎月!”
皎月淚落如梨花帶雨,道:“陳大哥,你對我的一片心意我知道,可是我怎麼能忍心讓你代我受過!”
陳掖臣情難自禁,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