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的殺氣化作朔風撲面而來,直子的長髮被吹散,露出蒼白如紙的面孔——她的雙眼已完全變成貓一般的金色,瞳孔尖豎,指爪伸出,儼然一隻狩獵中的貓科動物:“為什麼,一直要阻礙我?”
“因為他們不可能結合!”我斬釘截鐵道,“無論再過幾世,都不可能!”
“為什麼,我只是想讓她幸福而已!”直子忽然暴跳起來,以著不可思議的速度向我衝來,指爪所到之處花瓣紛飛,草葉四散。我甩出五道符籙迅速張開結界,阻住她的攻擊,不料發狂的直子發出一聲尖嘯,雙手一分,符紙被撕出一道缺口,結界霎時破裂。
貓魂與“付喪神”結合而成的妖魔——“三味長老”若葉已經完全與直子合為一體。面對她凌厲而兇殘的攻勢,我頭一次有了如此強烈的危機感:眼下這頭妖魔已經完全超乎我的預料,變成了靈力凌駕於我之上的存在。外加數百年來不曾削弱的執念,使得它的殺氣已經逐漸凝固沉澱,變成無形的刀刃圍繞在直子身旁。我瞟了眼四周的環境,掏出護身用的短刀,隔開她與教堂之間的距離。
勘五郎還在賓客中周旋,估計短時間內無法抽身。無論怎樣,不能讓她接近教堂——尤其是新郎新娘!打定主意,我緊握手中施加過法力的匕首,引著直子向阿造的門房小屋走去。
阿造和哲也也在婚禮現場,小屋內沒有人,且狹小的場地能夠限制直子的動作,是當下最合適的作戰場所!
但若葉顯然沒有配合我計劃的打算,在它操縱直子幾乎毫無空隙的攻擊下,我的衣袖和裙襬已經都被撕破,手臂上被劃出數道血痕。在距離小屋還有幾步遠的時候,我拔腿迎向撲來的直子,利用身材矮小的優勢躲過她的利爪,隨即用刀子撕開殺氣,低頭縮排她懷中,從腋下鑽過——趁著直子來不及轉身的機會,我拔刀捅向她腳下的貓影,隨即掏出一張符紙拍向她的後頸。直子發出貓一般的嘶叫,撲倒進阿造破舊的小屋中,掀起無數木屑和煙塵。
我掏出數張紙符走向煙塵繚繞的小屋,可還沒等我看個究竟,直子便又撲了出來,這一回雙爪結結實實地嵌入了我的肩頭。我不得不忍痛舉手,用刀子擋住她咬下來的利齒,抱住她就地滾向小屋深處……老舊的櫥櫃不堪騷亂重重倒下,各式碗盤噼裡啪啦碎了一地。我的肩頭須臾已是血肉模糊,而直子已經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淑女樣貌,用一口白牙死死咬住刀刃,喉嚨裡嗚嗚低吼著向我壓來。
“住手!若葉,你這樣做你的主人就會滿足了嗎?直子小姐,這是你真正的願望嗎?”刀刃在向著我的咽喉寸寸逼近,我勉力支撐著握刀的右手,扯開喉嚨朝直子大吼起來。
直子的動作似乎滯了一下,但隨即便又恢復了狂暴的狀態。雙刃的匕首已抵上了我的咽喉,眼看命在旦夕,可我卻忽然感到手上一輕——直子被人揪著後頸一下子提了起來,正打算舉爪反抗時,又被兩條白色的毛絨長練圈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唷,看來跟著過來看一下的決定還是正確的吶!”直子身後,中島裕子正笑意盈盈地望著地下狼狽不堪的我,一身紅衣的她看來依舊身材惹火,只不過曳地的裙襬下,此刻正搖晃著九條白色長尾,“小楓,需要我幫你站起來嗎?”
“不用!”我一巴掌揮開她湊近前來的一條尾巴,捂著手臂的傷痕一骨碌跳起來——剛才兇相畢露的直子,現在在裕子手中彷彿胡鬧的貓兒一般無可奈何。實力上顯而易見的差距倒是其次,讓我尤為不爽的,是老狐狸隨意介入別人計劃中的這種輕佻態度!
“哎呀哎呀,面對救命恩人也不會稍微禮貌一點,真納悶你師父當年是怎麼教導你的。”老狐狸白藏主施施然卸下偽裝,恢復了白麵僧侶的樣貌(天知道是它的第幾重假面)。而身後一直緊隨的木村先生也變了模樣,原來是寺中的一名小僧。
“對於隨意破壞別人精心籌備的計劃,最終漁翁得利的無良和尚,沒有答謝的必要!”我嘴上死硬,其實心中明白,若不是白藏主及時出手,此番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唉,也不想想是誰成全了你的計劃!有幾個凡人能在兩小時內排演出你臨時構思的舞劇,並且演繹得如此完美?”白藏主手中的直子還在掙扎,卻被一條尾巴勒住脖子猛然一兜,霎時就失去了知覺,“她體內的妖魔我這就帶走了,不過放心吧,最終的處理還是會交給你的。好好善後喲!”
白色的身影化作一道煙風飄然而去。我抱著懷中不省人事的直子,舉頭四顧狼藉的小屋,不由嘆一口氣:
“混蛋啊,也不留下來幫忙打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