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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賈成舟在斷魂街上來來回回走了幾趟也沒找到旮旯酒店。他扯了把褲子,踟躕起來。一隻黑貓從他腳邊竄過,皮毛被淋得像條骯髒的氈毯。警長!他叫它。貓回過頭來,猶豫了兩三秒,一步步向他蹭過來。賈成舟有點生氣,才走了多久,它就不記得他了。警長低低叫了聲,回身朝一個方向走跑去。賈成舟跟在它後面,走到了一面彩牆外。

斷魂街是全拉城最醜陋的街道之一,賈成舟做夢也沒想到,旮旯酒店會淪為斷魂街上最醜的建築,醜得令人髮指。幾張床單交疊著蒙在外牆上,上頭被噴滿了油彩,油彩被雨水一澆,暈染開來,成了一副朦朧的水彩畫,一直掛落到地面。賈成舟面壁思考,作者想必和美有著血海深仇,因而要同它抗爭到底。

警長鑽進床單上的一個破洞,又伸出頭看看他。賈成舟把床單整個撕了開來,一腳踹開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門,走進酒店。

酒店裡空無一人,泛著一股黴味。賈成舟叫了兩聲,周軌舉著把菜刀從後面趕了出來。他看到一身溼淋淋的賈成舟,嘴巴半張著楞在那兒,半天才說:“你怎麼自己出院了?”

賈成舟抓了抓頭,唔了聲:“好了就出來了嘛——”話還沒說完,周軌便撲在了他身上。賈成舟全身一僵,隱隱感覺菜刀的刀背正一記記拍在他背上。周軌根本沒察覺,繼續激動地拍著他的背:“哎呀我想死你了。”

賈成舟一下下縮著,結結巴巴地說:“你想死我了啊。。。。。可是我不想死啊。。。。。”

吧檯背後一瘸一拐地閃出個人,陰測測地往這頭看。賈成舟推了周軌一把,指著角落上的人大聲問:“他怎麼在這兒?”

周軌往李約身上看了眼;“他呀,受了點傷在這兒養著,再過兩天就走了。”

賈成舟想著李約把自己捶成了胖頭魚,強摁著火氣問:“他哪根經倒錯了,非得到我們這兒養病?”

周軌神色尷尬了起來。他把手舉到賈成舟面前,大拇指朝食指和中指上摩了兩下。

“就為了錢?”賈成舟氣得跳了起來。“他把我打成這樣,你為了點錢你就把他供起來啦?周軌我知道你喜歡錢,可不是這麼個要法的。”

“他割了我的肉。”李約在一邊幽幽地說。

賈成舟又跳了兩下腳,忽然靜了下來。他回頭把李約上下打量了一遍,問周軌:“割在哪兒?”

周軌也被問得一愣,吞嚥了下說:“小腿。”

賈成舟嘆了口氣,眼神森然地在李約全身遊蕩,好像在尋找更適合下刀的地方。李約看著這兩人,忽然有些心悸。周軌就像個掛著骷髏頭標籤的毒瓶子,什麼樣的人呆在他身邊都會被汙染。

接下來的兩天,賈成舟的鼻孔裡一直在冒氣,周軌成日像蜜糖似的粘在他身上。李約冷眼看著他們,胃酸泛個不停。他忍受不了兩個白痴恩愛纏綿的樣子,忍受不了他們日益壯大的狗膽,更忍受不了他們在夜裡的盡情高呼。第四天清晨,李約連個招呼都懶得打,在桌上留了張支票,悻悻離去。

為了撫慰賈成舟的怨氣,周軌做了一個頗為重大的決定。

那天早上,賈成舟穿了身西服,把皮鞋上上下下擦了好幾遍。周軌穿了件破舊的開衫,絞著雙臂好奇地看著他:“又不是上法庭,你那麼仔細幹什麼?”

賈成舟呵呵一笑;“這不是要見你媽麼。”

周軌反而有點下不了臺:“她呀。。。。你穿條內褲去她都不會介意的。。。她是個。。。”他選擇閉上了嘴。

周軌的父母在他十歲那年就離異了,他媽的名聲一直不太好,是個類似於潘金蓮的人物。周軌和他媽之間有種難以言喻的陌生,周媽老愛指著他的鼻子說:小怪物,滾一邊去!周軌於是一邊瞪著她看,一邊想,我真是這女流氓生出來的嗎?周媽感到無比厭煩,一腳便把孩子蹬開了。

儘管如此,周軌倒也不怎麼討厭他媽。對於一個完全無法理解的人,他通常採取觀望的態度——一觀望就是二十多年。

周媽的房子在城市的另一頭。周軌和賈成舟轉了兩次地鐵,又走了一刻鐘路才到了那條路上。有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一路擋在他們面前。男人身量不高,但肌肉發達,手裡提著一大罐牛奶。周軌觀察了他一路,心裡便有點明白了。

男人果然走進了他媽的院子。他從屋裡搬出把椅子放在庭院裡,扭開牛奶蓋子,躺在太陽底下灌起牛奶來。周軌連正眼也不瞧他,拉著賈成舟往屋裡走。男人眯著眼看到了他們,吞下口牛奶對屋裡喊:“小怪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