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塔爾也喜歡那條兩岸蔥鬱、水波碧綠的河,他們曾數次去那裡遠足。不過,她最愛的還是圓場棒球和田徑運動。不管是什麼體育專案,她都是大家最想要的隊友。不管何時她被挑中,對手隊中總是一片呻吟,聽得她十分得意。有時她也會想起那幾位特別被派來指導她的老師,尤其是詹姆森小姐,她年輕而時髦,有一頭金色的長髮。克里斯塔爾總是幻想著安妮…瑪麗會有一點點像詹姆森小姐。
然後還有一些令克里斯塔爾印象深刻的片段,那些細節栩栩如生。比如火山:它們是由活動的地殼板塊構成的,課上,孩子們做了模型火山,往裡面裝了小蘇打和洗潔精,它們從模型裡爆了出來,湧到塑膠托盤上。克里斯塔爾愛死了那節課。她還知道維京人:他們乘著長艇,戴著有角的頭盔,儘管她已經忘記了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大不列顛,以及為什麼來。
然而,關於聖托馬斯的回憶還包括班上的小女孩們對她嘀嘀咕咕的議論。她們中有一兩個被她扇過耳光。社保局的人允許她回到母親身邊時,她的校服已經變得又小又緊、汙跡斑斑,學校為此給家裡寄了信,害得凱斯奶奶和特莉大吵了一架。除了打圓場棒球,學校裡的女孩們不願意要她加入她們的任何團隊。直到現在,她還記得萊克西·莫里森給班上每個同學都發了一個粉紅色的小信封,裡面裝著派對請柬,走過克里斯塔爾身邊時——克里斯塔爾記憶中是如此——卻只是仰起頭走了過去。
只有兩三個同學邀請過她參加派對。她不知道肥仔或他的媽媽還記不記得她曾去他們家參加過生日派對。那一次,全班同學都被邀請了,凱斯奶奶特意給克里斯塔爾買了一條裙子。所以,她知道肥仔家的後花園很大,裡面有個小池塘、一個鞦韆和一棵蘋果樹。孩子們吃了果凍,然後一起玩麻袋賽跑③。特莎不得不批評了克里斯塔爾,因為她為了那塊塑膠獎牌奮不顧身,一路上都在推其他孩子,弄得其中一個流了鼻血。
③一種遊戲。參加者把一條或兩條腿放入齊腰的麻袋或枕套中,從起點跳到終點。
“你還是喜歡聖托馬斯的,對不對?”女記者問道。
“是。”克里斯塔爾回答,但她也知道自己沒有表達出菲爾布拉澤先生想讓她表達的意思。她真希望他能在身邊,幫幫她。“是的,我喜歡那裡。”)
“他們怎麼會想找你問叢地的事?”肥仔問。
“是菲爾布拉澤先生的主意。”克里斯塔爾回答。
過了幾分鐘後,肥仔又問:“你抽菸嗎?”
“什麼煙,大麻卷嗎?抽,我在戴恩那兒抽過。”
“我帶了一點兒。”肥仔說。
“從斯凱·科比那兒搞來的?”克里斯塔爾問。肥仔不確定自己是否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一絲揶揄,因為斯凱是溫和的、安全的選擇,是中產階級的孩子們會找的人。如果真是在嘲笑他,他倒是喜歡她這份真實。
“那麼你們去哪兒弄?”他來了興趣。
“我不知道,我抽的是戴恩的。”她說。
“會不會是奧伯?”肥仔猜道。
“奧伯是個狗孃養的。”
“他怎麼了?”
然而克里斯塔爾沒有合適的字眼來說明奧伯到底怎麼了,即使她有,她也不想談論這個人,因為想起他,她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有時,他會到家裡來和特莉一起嗑藥,其他時候他會來跟她上床。克里斯塔爾有時會在樓梯上碰到他,一邊拉著他那髒兮兮的褲子前襠,一邊透過瓶底厚的眼鏡衝著她色迷迷地笑。奧伯經常會有些小活兒交給特莉,比如藏臺電腦什麼的,或是讓陌生人在家裡待一晚,要麼就是一些克里斯塔爾不清楚是什麼的營生,只知道屆時她媽媽會出去好幾個小時。
不久之前,克里斯塔爾做過一個噩夢。夢裡,她的母親被拽著手腳,四肢攤開,綁在一個類似鐵架子的東西上,她的身體似乎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洞,像一隻被拔光了毛的巨型雞。夢裡,奧伯在特莉山洞般的身體內部進進出出,不知擺弄些什麼東西,特莉小小的腦袋看上去既害怕又淒涼。醒來時,克里斯塔爾感到又難過,又憤怒,又噁心。
“他是個混球。”克里斯塔爾說。
“他是不是一個光頭、脖子上全是文身的高個子?”肥仔問。本週第二次翹課時,他坐在叢地的一堵牆上,無所事事地亂看了一個小時。那個在一輛白色貨車的後面忙活的禿頭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那是皮奇·普里查德,”克里斯塔爾說,“如果你是在塔本路上看到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