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把樟樹鋸倒、搬掉了。這樣既可讓周圍的水稻增產,又可擴大幾分田面積。可是那個大樹兜仍霸在田中間無人問津。江背分場四面環山,砍柴十分方便,硬柴茅柴滿山都是,誰會有肉不吃,而要費那麼大勁去啃一塊骨頭呢?我向總場要求派來常駐宣傳隊的分場黨支部委員,革委會周副主任對我說:“老金,你反正要打柴回家,那個樹蔸,如果你吃得這個苦就去挖了,能劈兩三擔柴呢。”
我琢磨著,樟樹是上好的燃料,況且樹蔸離村不遠,早晚都可去挖。就說:“既然沒人要那我就要了。”就這樣,我利用早晚時間,中午也不休息連續幹了好幾天。每天汗水淋淋,腰痠背痛,兩手磨得滿是血泡,才把樹蔸挖出土。然後請了幾個人幫忙把它挪到附近的一塊空地上,準備休息兩天後再揮刀掄斧,把它變成可入爐灶的乾柴。
由於工程太大,總抽不出時間動工。一天周副主任和一位老工人問我:“老金,那個樹蔸你是打算取點別的用途,還是做柴燒?”
我說:“我缺的是柴。”
周主任說:“燒了可惜了。這樣好不好,我們拿兩擔柴向你換好麼?”
有這樣的好事我當然同意。一個這麼大的老樹蔸,要劈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談何容易!非光著膀子幹它個十天半月是拿不下來的。能用它換兩擔乾柴擔回家,既輕鬆又合算。
可是,幾個月過去了,他們既沒給我柴,也沒有動手去拾掇樹蔸。
有一天,周主任突然又對我說:“老金,那個樹蔸太麻煩了。其實也取不到什麼料,最多隻能取一塊砧板。大費勁了,沒意思。還是你自己去處理吧。”
樹蔸過了一個夏天,幹得鐵緊鐵緊的,劈起來更費勁費時。因此我也起了一點念頭,先鋸下一塊砧板,剩下的慢慢再來收拾。所以這次回家就帶了兩個朋友到江背分場幫我鋸樹蔸。
到了江背分場,帶他們在食堂吃了早飯,我們三人就扛上斧鋸,正要出門。就在這時,王欣書記一陣風似地趕了過來,堵在門口,臉上還帶著幾分很不尋常的笑顏,嘴裡卻吐出一道陰陽怪氣的勒令:“那個樹蔸不能動,分場要用!”
這突如其來的禁令,搞得我暈頭轉向。我茫然地問:“分場要做什麼?”王欣提高嗓門,鋒芒畢露地說:“分場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反正你不能動!”
這時我才回過神來。他分明又是在玩弄權術,欺人太甚!我心裡明白,此事我非他的對手。但我實在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仍憤憤不平地說:“你親眼所見我辛辛苦苦幹了四五天,那時你怎麼不吭一聲說分場要呢?周主任要拿柴與我換,你也是知道的,你怎麼不說一聲分場要呢?樹蔸在外面風吹日曬了幾個月,你怎麼不說一聲分場要呢?現在我請了人來處理,你就突然說分場要,這是什麼意思呢?”
他眼一瞪,手一揚,更加瘋狂地說:“我說不準動就是不准你動!我說分場要就是分場要――就是這個意思!”顯然,他對我的深仇大恨就是要在此時此事發洩。
此時的王欣,就象一隻紅眼公雞,擺出了一副強者為王的架勢。我知道,在他眼中我不過是老虎嘴邊的一隻羔羊,生吞活剝全在他轉念之間!
面對氣勢洶洶步步緊逼的王欣,儘管我明白雞蛋豈能碰石頭的道理,進退維谷的我仍忍不住“豁出去”的衝動,竟無所畏懼地怒喝一聲:“我今天就要鋸蔸,我就不信犯了法!”
他當然不會被我的憤怒所左右。大概是覺得與我糾纏有失身份,便不屑地丟下一句極具威懾力的話:“你敢鋸蔸,後果自負!”就昂首闊步而去。
看他那趾高氣揚的樣子,我激憤難平地對兩位木工說:“走,鋸蔸去!”
兩位師傅站著不動,勸說道:“算了,為一個樹蔸搞得這麼僵不值得。自古以來,只有民讓官,哪有官讓民,你就退一步吧。”
師傅的話象一瓢涼水,在我烈焰熊熊的時候,當頭一澆,讓我清醒了許多。是呀,人家是當官的,又是打著“公”字旗,永遠佔著上風,他能擺出一百條大公無私的理由來證明他的正確合法與合理。而我一個赤腳光背的農工,又是為私,走到哪兒也是人矮七級,理屈三分。特別是目前身落低處,剛剛“說清楚”就與領導對抗,隨便扣上一頂什麼帽子,我又能向誰鳴冤叫屈呢!風物常宜放眼量,委屈,不平,凌辱……算了吧!
一年後,宣傳隊解散,那個樹蔸仍躺在那裡被蟲鑽蟻咬。一九七八年我調離江背分場。兩年後有人告訴我,我走後,那個樹蔸分場根本就無人過問,有勤快者,工前飯後,今天你劈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