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也多了,人也就漸漸地變了。變得鄰里設防,同學懼怕,老師厭棄、家人憂心。經常在外面逞強鬥狠,身上傷痕累累也不對父母說,不給父母看。聽說就在報名時,他身上仍帶著一處很深的刀傷,可能已經發炎化膿,但他就是不承認有傷,更不讓求醫問藥。有一次家裡人趁他睡著了輕輕地撩開他的衣服想看一看傷情,他被驚醒了,一骨碌坐了起來,對家人的行動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他的父母沒辦法,怕他傷口惡化,拖下去會損了身體,就來找我,希望我能勸動晟輝去醫院治療吃藥。我答應了他父母的要求。晟輝既然進了我的班,我就有義務向他傾注自己的心血,哪怕多付出一點也不足惜。
但是,楊晟輝不是一般的學生,他的智慧,他的能力,他的閱歷,他的性格特點都大不同於其他學生。所以用教育一般學生的方法來教育他顯然是難以湊效的。然而由於他對周圍事物的敏感,如果用明顯特殊的方式待他,又擔心他會產生逆反心理,使良好的願望落空。我思考著,怎樣才能撼動他的心呢?一般的小孩都愛玩,只要能滿足他的童心,他就可能與你親近。而晟輝愛什麼呢?給他什麼才是雪中送炭,才能撫慰他那顆過早複雜化的孤寂空虛的心呢?我大腦的第一反映是,他受社會的某些影響太深,受到的傷害太多,遭遇的歧視太偏,各方的壓力太大。我想到,他現在最缺乏的是自尊自信自愛自覺。與此相對應,他現在最需要的應該是平等、公正、關愛與信任。
因此,在一次班會上,我首先表揚了一大批學生,其中有學習刻苦的,也有成績較差但能遵守紀律的,楊晟輝也在其中。我表揚了他遵守課堂紀律,每天按時上學,從不無故缺課;學習方面,我還表揚了他有些科目進步明顯,如語文。我的表揚實事求是,沒有虛言。
與此同時,我還特意批評了兩個學生。這兩個學生在班上比較調皮,學習不太專心,是屬於大事不犯小事不斷的那種。前天為了一點小事兩人在教室鬥嘴,你揭我的短,我戳你的疤,互不相讓,互相漫罵。正好被我撞上才停了嘴。今天我就利用這件事做點文章。我在批評了這兩個學生吵嘴鬥狠影響團結的錯誤行為之後,便借題發揮說了這樣一段話:
“據我瞭解,我們班有少數同學在相罵鬥嘴的時候,在無所事事的時候,喜歡揭人家的短,出人家的醜。當面背後說人家的爸爸以前如何如何,媽媽怎樣怎樣,說張三嘴闊臉長,李四個矮腿短。既侮辱了別人也侮辱了自己!誰沒有缺點錯誤呀,你自己就十全十美了嗎?說別人壞話的人自己的屁股就可能有屎。別說是你們小孩子還不懂事,不可能不犯錯誤,就是你們的班主任金老師我,年輕時也犯過大錯。今天我對大家說說,你們可不要在背後戳金老師的脊樑骨囉。我在文化大革命中當過造反派頭頭,當時,我雖然沒打人,但南山的一些武鬥也與我有關。這個錯誤不小吧?後來我知道錯了,我那是受了四人幫的影響,才走了錯路。我很快就承認了錯誤,改正了錯誤。這樣,領導和群眾就原諒了我,還讓我當了老師,轉了幹,入了黨,還提了校長。你們看,改正錯誤多好啊!如果我執迷不悟,一錯再錯,你們說金老師還有今天嗎?今後我們班不管是誰,不管以前做過什麼錯事,一律既往不咎,誰也不準背後議論人。只要改了,不再犯了,做一個初一四班的好學生,就只看你的現在和將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永遠過去,誰也不能重提。你們聽懂了嗎?”
我的這一番現身說法,同學們聽得很認真,楊晟輝也聽得很專注。
此後不久,我在班上提出要選一個班主任助理。我說:“由於我常有事,學校會議又多,經常不能來教室。因此要選一位同學們信得過的、有能力、有威信、肯負責的同學協助班主任工作,我不在時,就由他代替我行使權力。下面請同學們提名。”根據學生的提議,黑板上很快寫上了十多個人的名字,其中有楊晟輝。
“同學們提了這麼多名,到底誰是最佳人選呢?”我看了一下表,接著說:“現在時間不多了,投票已來不及了。大家說,用什麼方式來確定最後人選?”
很多同學異口同聲地說:“金老師指定就是。”
我說:“金老師指定的,大家都能像聽金老師的話那樣服從他嗎?”學生給了響亮而肯定的回答。我說:“好,既然大家授權金老師,我就不客氣了。我點到誰,如果大家同意就鼓掌透過,好不好?”我要給楊晟輝一次機會,一次考驗,一次信任,一次尊嚴,於是,我大聲說:“我提議楊晟輝同學為我們班的班主任助理。”我剛說完,教室就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