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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氣騰騰的聲音是他們自己的想當然還是另有背景?我思來想去,覺得這聲音決非空穴來風!此時的我就象一隻受了重創的獵物,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條逃生的路,甚至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但是,我很快就警覺起來——對革命的牴觸比被革命拋棄更加危險、可怕!我的思緒立刻被扭了過來,眼前隨即響起另一種心聲:

“真金不怕火煉,一個革命青年,應該經得起革命的考驗,只要自己與剝削家庭劃清界線,堅定地站在無產階級革命路線一邊,就一定能得到無產階級的最終承認和接納。”當時我把這段心聲莊嚴地記錄在我的一個本子上,以為自勉(可惜日記本很快就被紅衛兵抄走了)。

現在(近四十年後的今天)的年青人看了這幾行文字,也許會覺得不可思議而噗哧一笑。孰不知在那個年代,“革命”二字是多麼神聖。任何人、任何事、甚至任何物,都力求冠以“革命”二字。只要與革命沾邊的事就能暢通無阻,只有與革命投緣的人才是階級兄弟。當時青春年少、滿腔熱血的我們,只要一想到革命就會激情澎湃!而我卻常常為無人理解自己的革命情懷而深感委屈和苦悶。

運動按先城市後農村的順序發展。一九六六年下半年的某天晚上,二分場(這時水塘頭分場已併入了二分場)召開紅衛兵成立大會,這就標緻著二分場的文化大革命也正式開始了。到會的職工和家屬非常湧躍。會議開始,先是分場指定人宣讀了上級有關檔案;接著書記講話,強調了貫徹上級檔案、開展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性;最後由紅衛兵負責人宣佈二分場首批紅衛兵名單。

雖然我早有預感名單中決不會有我的名字,但當宣佈者唸完最後一個姓名,確確實實沒聽到“金成”二字時,心裡仍感失落。儘管別的四類分子子女也榜上無名,可我還是不能平靜自己。我是個要求入黨的人,現在連參加紅衛兵的資格都沒有……!不是說重在表現麼?難道就沒有一點區別對待嗎?這天晚上,我通夜未眠。

更讓人感到吃驚的是,第二天清早,我剛起床,就有紅衛兵找上門來,要我把所有的書籍、日記本、手稿都拿出來……。

我明白這是上門抄家來了。我感到震驚,紅衛兵竟第一個拿我開刀!我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心裡只覺得蒼天不公。我知道這種時刻的嚴峻,進而一種恐懼油然而生,我只能壓抑住內心的所有疑惑,連一絲一毫的不悅也不敢流露。

我住的是集體宿舍,幾件破衣服就塞在床頭,床底下一隻長不足兩尺,高不過五寸的小樟木箱裡裝著幾本小說和我訂閱了幾年的《收穫》和《劇本》—這就是我的全部家當。我把木箱從床底下拖出來,開啟鎖,說:“全在這裡,你們要什麼就拿什麼吧。”就這樣,所有的書和那個小本子還有我的手稿全被抄走,以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這些東西了。

緊接著“四大”開始。我發現針對我的大字報並不多,只有一張是批判我那尚未出籠的劇本的,說劇本的內容反動,是對革命群眾的汙衊。所幸這張大字報並未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孤伶伶地掛了幾天就自生自滅了。

隨著運動的深入,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派系鬥爭,象烈火一樣迅速漫延。省城南昌的紅衛兵很快分成兩派,一派的口號是炮打張青山,支援王樹如,自稱為造反派;另一派的口號是炮打王樹如,支援張青山。也自稱為造反派。兩派都高呼: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誓死捍衛無產階級革命路線,誓死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而在相互的攻擊中,前者斥後者是“老保”;後者罵前者是“反革命”。兩派觀點針鋒相對,流血事件時有發生。

不久,兩個觀點的鬥爭不可避免地波及到農村。各地開始有人上路攔截過往車輛和行人,對不同派別的人進行阻撓和“教育”,特別是對省城來的人更是加倍警惕。

隨著革命形勢的“越來越好”,農村也開始向兩派分化。這時從城市到農村兩派都在爭取中間力量。他們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在路線問題上沒有調和的餘地”這句口號接過來,篡改成“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在革命與反革命之間沒有中間路線可走”,甚至後面還咄咄逼人地加上一句:不革命就是反革命!此時,再不是以階級出身劃線,而是以觀點論敵友,不管你出身如何,只要觀點相同,就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

那時我的心態是複雜的。有時好象有些思想頃向,有時又茫然不知所措。但我每時每刻都在關注著所謂路線鬥爭和階級鬥爭的走向。

沉默和迴避不是我的性格。關心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