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奈我何!
她一點不怕,心中且發著冷笑,在星光月色之下,她躥房過脊地回到了吉升店的後院,同自己的房中去看,卻見有很明亮的燈光,倒不由覺得詫異,暗想:我剛才走的時候,幼霞就已睡了,怎麼睡著睡著,她又起來了?這丫頭,今天整天跟我要脾氣!她下了房,走到尾門前,還沒開屋門,她就發出笑聲,及至進屋,卻見幼霞也穿著一身青,青綢的帶子在背上絆成十字形,一口明亮的寶劍,似乎是才摘下來,剛放在桌上,她的小臉兒還發著紅色,胸脯還有些喘息未停。見雪瓶進屋來,她只轉臉看了看,依然解帶子、解鈕釦換衣服,並不說話。
雪瓶走過去,悄聲問說:“你上哪兒去啦?”
幼霞說:“你去幹你的,我去幹我的,咱們倆誰也不用管誰,誰也別問話。”
雪瓶生著氣,悄聲說:“你這是甚麼話?你既是跟著我們來,凡事你就得聽我的,你不應當任著性兒辦,辦不成事,反倒攪了我。”
幼霞也斜著眼說:“誰攪你?我是辦我自己的事情,跟你一點也不相干。”
雪瓶說:“你不用瞞我,我知這你剛才一定是到巡撫衙門去啦,可是沒容你得手,就被人家發覺了,一陣銅鑼把你給敲回來了,是不是?”她說這話時,還帶著點笑。
不料幼霞當時就急了,頓著腳說:“你也不用譏笑我,今天我救不出羅小虎來,明天我再想法子,我也不問你跟他是有親?有故?既然羅小虎是因為我射了他一箭,他才被官人捉住的,那,我從監獄中再把他救出來也就是啦!”
雷瓶急忙將她的嘴捂住,說:“你怎知這沒有人跟下我們來?你這樣大聲說話,倘若窗外有人偷聽見……”
幼霞用手把她一推,搖著頭說:“你怕,我不怕!”
雪瓶見幼霞對她這樣,不由也有些生氣,就將手一摔,瞪著眼睛說:“你是怎麼啦?我真想不到你來到這裡,竟跟我鬧脾氣?難道你還非得叫我給你賠罪嗎?”
幼霞低著頭不語,臉色突然又一陣發白,這身至旁邊坐下,竟淚如雨下。
雪瓶又心軟,過去向她低聲安慰說:“昨天的事,並不是我抱怨你,羅小虛的事,我如今已將官花園的事替他說清,這件事也就算完了,也算是我們對得起他啦。至於衙門裡要辦他別的罪名,那可是他自做自受,與我們不相干。我爹爹生平任性,她甚麼都件,可是她沒從衙門裡救過人,固然真正的英雄不能夠輕視王法,何況羅小虎他原是沙漠中的盜賊,雖與爹爹有著以前的那些事,可是後來他們兩人早已義斷情絕了。即使我爹爹現在還活著,我想她老人家大概也不會去管羅小虎!”
幼霞聽到這裡,突然抬起頭來,面上表現出十分驚訝的樣子。雪瓶先將屋門關嚴了,她也收起了寶劍,一邊更換衣服,一邊悄聲地把昨夜繡香告訴她的那些話,全都告訴了幼霞,幼霞卻更沉悶抑鬱地,不發一句話。
雪瓶就又囑咐她說:“這些事,連我作夢都沒有想到,我本不想告訴你,昨晚我不叫你跟我到尾裡去聽繡香姨娘說,也就是為這個……”
幼霞說:“其實,告訴了我,又有甚麼?我也是三爹爹跟前著看長大的,三爹爹也如同我的半個母親,如今她老人家已去世,她生平的事情,你明白了,難這不該也叫我明白明白嗎?”
雪瓶怔了一怔說:“我是想:這些事並不是我爹爹的光榮事情,她老人家生前都不告訴人,並不是怕被人瞧不起,一定是她一想起來就難免傷心,現在她老人家已經去世,棺材還在沙漠裡埋著,我們兩人卻在這兒談論她老人家,未免不對。再說,韓鐵芳就是爹爹生的那個孩子,這件事還不能斷定,不過繡香姨娘因見他長的模樣有些像爹爹,有些疑惑。但據我想,事情巧,可也不會如此巧。再說韓鐵芳是河南人,我爹爹的那個孩子,二十年前大雪中失在祁連山中,假使還活著,也是在黑山熊家裡,哪會到河南?哪會又姓韓?”
幼霞默默生了一會,忽又垂下幾點淚來,然後就拿手絹使勁地擦了幾下,站起身來,說:“瓶姊,我求你別攔著我!以後你辦你的事,我辦我的事。你沒幫著人拿羅小虎,你不難受,我,我恨我昨兒晚晌手為甚麼急?若不把他的腿射傷,他也必定不會被人擒住,他雖未必是韓鐵芳的甚麼人,但他既是三爹爹當日的……”說到這裡,眼淚又往下流,又說:“三爹爹才死,我就把早先跟她很好、夫婦一般的人射傷了,又被捉,我怎麼對得起三爹爹?難道她老人家當年傳授我武藝,是叫我射姓羅的嗎?”
雪瓶也皺著眉不語,想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