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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風中抖顫,蝠兒躲在枯樹枝上,園裡的櫻桃樹彷彿都在畏怖中挪移。

“叔叔別走!”這四個字從她口中吐出,宛如催命符。

赤地孑然站著,一陣殘廢的恐懼自心底湧出,人在歌聲中搖晃,想找個支撐點。

這時,赤地肩上小鳥鼓翅跳躍,不停抖落身上的羽毛,無數綠色的飛羽瞬間編成一道圍牆,想鎮縛住藍月兒,保護赤地。

藍月兒在半空中迴轉,依然唱著歌,朝那道高大堅固的羽毛圍牆緩緩噴出紅色煙霧,那煙霧有如藤蔓,伴隨著歌聲飛舞伸展,瞬間吞噬羽毛。羽毛灰飛煙滅,圍牆倒下,小鳥從赤地肩頭掉落,氣息盡失。

赤地朝藍朋兒伸出巫杖,但巫杖光線已然微弱。藍朋兒輕撫赤地眩花的雙眼,赤地兩眼之間一朵血花濺開,狂亂地踉蹌數步,終於倒下。他緊閉雙眼,急喘一口氣,張開嘴唇呼吸,掙扎,再呼吸,直到無法再接續。他橫躺在一棵櫻桃樹下,身上披滿小鳥的羽毛,一張風霜老臉染滿自己的鮮血,再無氣息。

藍月兒從空中降落,跪在赤地身旁。

“叔叔,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她喃喃說著,臉露悲傷。她殺了一個好人。

爾後,她看到赤地身旁那隻死漸漸膨脹,肚子迸裂,怪異地伸出四條腿,最後竟變成八隻蹄子的羊,已經死了躺在自己的鮮血裡。

藍月兒恍然明白,她摸摸羊的肚子,哀悽的聲音說:“原來是你。”

她頹然站起來。天已將近破曉,她招來一陣狂風,挖松赤地和羊兒身上的雪與泥土,一人一羊連同那支紫杉柺杖緩緩往下掉,那兒成了他們的墓穴。

藍月兒唱著一首輓歌,風吹起泥土與枯葉,覆蓋荒涼的墓穴,藍蝴蝶在她頭上飛繞,其中一隻,斑斕的小翅指過她臉龐,抹乾上面的眼淚和血水。

藍月兒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芳心橋上的房子。燕孤行依然沉睡,爐火仍舊溫暖,飯桌上還放著他和赤地用過的兩個酒杯,但一切已然不同。

她在燕孤行身邊落坐,感到雙腿一直顫抖,身體虛弱,給赤地打傷的地方像火灼一樣疼痛。燕孤行埋臂彎裡,彷彿給人下了一個安眠咒。她看著他低下頭的頸背,聞到一陣舒坦香甜的氣息。要是燕孤行知道她殺了老牧羊,他還會原諒她嗎?永遠都不可能了。

沉倦的淚水浮上眼睛,她嘴唇震顫,朝燕孤行的頸背緩緩吐一口氣,將臉靠上去,抵住他的面板,聆聽他深沉的呼吸,好像前世已經經歷過這一刻。

午夜的星子依然掛在晨曦的天空,心頭的寒涼使她無法瞌上眼睛。她挨著他抽泣,淚水濡溼了他的頸背。原來,她吸的血一路滋養著身上那個邪惡的靈魂,她發怒的時候像一頭野獸。她氣自己的兇殘。那隻撫過赤地雙眼的手,掌心裡好像長出了一雙半瞎的眼睛來,此刻正盯視著她。她不敢看,緊握著拳頭髮抖。

她覺得徹骨的冷,心頭的情焰宛若花兒在屋裡飄飛,她伸出沒有撫過赤地的那隻手,接住一朵燃燒的情焰。那朵情焰浮在她掌心上,是玫瑰紅色的,像一顆心倒轉,她把它放在燕孤行頭上,那是她的心。

她為誰而活?

為了把他留在身邊,她雙手染滿了鮮血。

她將揹負一輩子的罪疚,永活於黑暗。她再也不能沒有他。

然而,老牧羊人說,吸血鬼不能和人在一起。這一次,她贏了,顯然是慘勝。但是,下一次,必然會有一個更強大的力量要拆散她和燕孤行。

她的臉緩緩離開他的頸背,帶著顫抖的微笑凝視他。要把他永遠留在身邊,只有一個方法。她撫撫他的頸背,只要在上面劃一道傷口,再在自己手心劃一道傷口,將血滴到他的傷口裡,那麼,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他們分開。

她用指甲輕輕颳起著他的頸背,那隻手在他頸背上哆嗦,臉上掠過一陣悲傷。把燕孤行變成跟自己一樣的吸血鬼,她悽然笑了,那就是永恆。

她的指甲在他酣睡的頸背上颳著颳著,手抖得愈來愈厲害。

“你會恨我嗎?”她帶著淒涼的微笑問。

他睡了,沒法回答她的問題。

淚水從她眼裡湧出來,她咬著唇啜泣。掛在屋樑上的蝠兒朝她唧啾了一聲,那聲音無限悲涼,彷彿是在催促她下手。

她流著眼淚和鼻水,喃喃在他耳邊唱著那首歌:

沒有你,也就沒有我從今以後無老死,也無離別,無時間,也無消逝,只有一個東西,除它以外沒有別的,只有相思……

即將變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