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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尖銳溼疣感染者坐過的地方,如果抵抗力弱,確實有被傳上的可能。

這些在醫學上完全成立的道理,在我同學說出來顯得非常虛弱。我能想像她的猜測:一個做生意的人,在不知情人眼中,他好歹是個老闆,得這種病的最大可能就是性亂。現在想起來,如果不是我們互相瞭解,如果不是因為事情出現在他最倒黴的時候,我應該是第一個做這樣猜測的人。

但是一直到那時,對他的懷疑只在我腦子裡過了一下,一點都不誇張,真的只是過了一下而已。他去東北之前,我姐曾經勸我不要讓他去,她的意思是那個地方亂,什麼人都有,做生意的男人有幾個能把握住自己的?弄不好再弄個“二奶”、婚外戀的回來。我當時告訴我姐,如果在這個時候有女人想接受他,我不會攔著。在家庭受到巨大沖擊時,我和他都需要分擔,分擔他就是分擔我,我希望在最難的時候有個能讓他開心的人。這不是漂亮話,說生存是我們當務之急也行,說我和他的感情已經經住了考驗也行,總之,只要他能好,我真的不在意,至少在當時這是我的真實想法。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他的診斷,還好,艾滋病一項是陰性的,也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現在想來,人的適應能力真的很強,從信心十足的頂點進入到落魄的狀態,在我就是半天的時間,我已經從一提性病就急的衝動狀態,變得能平靜地想到其他了。

他一直等著看我的同學和我嘀咕完了才走過來——他已經猜出了診斷。他一過來就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定在外邊幹了壞事?我說:我覺得應該不是。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人到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我剛才問你同學,她說也有的人就是因為洗澡,坐在公用的椅子上,結果就感染了……

我隨著他的描述想像當時的情景,那會是一個多麼糟糕的浴室——潮溼、陰暗、悶熱,去洗澡的都是生活窘迫的打工者……病毒怎麼可能不滋生?只要是稍微好一點的地方,就會有一次性的用具,通風也會解決,傳染的危險會很小。

我脫口而出: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是洗澡感染的,你怎麼會挑選那麼糟糕的地方洗澡?

他楞了一下,瞪著眼睛看著我:你說我該去哪洗?高檔的地方?那得花多少錢?我在那兒吃一頓飯才花3元錢!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透露他出事之後的艱難狀態。他回來我就感到他瘦了,顯得很憔悴。我想心裡有壓力人自然胖不起來。原來正常的時候他始終是大手大腳的人,我從來扮演的是“緊縮銀根”的角色,我沒細想過他在東北會怎麼過他的生活,我一直以為好歹也該像在北京一樣,公司至少有工作餐,從自己嘴裡能摳出多少錢呢?更何況還要指望好的身體拼未來呢!

我知道他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狀況的艱難迫使他從每一分錢省起……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飛來的尖銳溼疣,他是絕對不會讓我知道的,他一定會默默忍受,只可能等到一切轉危為安,才會把過去的狼狽、拮据當作笑料說起來。

我的眼淚當時就流下來了,我堅信他是清白的,更重要是忍辱負重過來的!我對他不該有一點的猜疑才對!我用我的感情和尚存的醫學知識相信,他就是因為洗澡時感染的,浴室的溫度高、溼度大,最適合病毒的滋生。他的那種狀況,心理和營養狀態都不好,抵抗力很低,對正常人構不成的傳染源正好乘虛而入,他是無辜的受害者。

我把這種猜測說給我的同學,問她這種可能是不是存在。她點頭稱是,而且不斷地感嘆:你們的感情真好。她說在她收治的性病患者中,要麼是病人對家屬封鎖訊息,一個人悄悄來看病,要不就是兩個人互相指責對方是最早的感染源,像我們這樣和平共處,甚至妻子出來為丈夫解釋的從來沒見過。

我始終沒告訴我同學我們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個從來不知道欠債是什麼含義的人,突然在一夜之間為了堵窟窿變得一貧如洗;我們兩個工作已經十年的人,居然變得身無分文,得一分錢也要算計地重新開始創業……這些事情我誰也沒說過,我希望就像這個突然襲來的尖銳溼疣一樣,透過治療煙消雲散。我們被別人讚歎的感情,可能也因為這場劫難變得更深了。

以前我看到對一個名人的採訪,他那時已經腰纏萬貫,事業有成,但妻子仍舊是他當打工仔時認識的女人,已經又老又醜。記者問他兩個人的感情,他說他永遠不會改變,因為他永遠不會忘記在他窮得被人家追債扒火車逃跑的時候,在他被抓進監獄的時候,他的結髮妻子始終一句怨言也沒有地陪著他、等著他。他現在對她的忠誠已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