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寧不就猶如一具已然心死的屍體,他整個人都懸在空中,只有手腕被雲霄緊握在手裡,四周又一片寂靜,這一瞬,他的心頭幻念變若滄海桑田,思緒如雲紛亂流動。
“不,我什麼都不想知道,也不想欠你的人情,更不想再欠任何人的人情了,放手吧!”寧不平靜地道,同時伸出另一隻手去扳雲霄的手指頭。
他是真的覺得他的人生完全只是一場諷刺。
在很小的時候,他曾以為每一個孩子的童年都是和自己一般的,整日裡除了功課還是功課,功課做得好不一定能見到爹孃,但功課若做的不好,則就一定見不到爹孃。那時候,他雖然想念孃親,卻壓根就不明白什麼才是正常的家庭關係,以為所有的東西都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能獲得的,就像是孃親的懷抱,孃親親手做的糕點,孃親臉上驕傲的笑容。
這種畸形的人生觀一直掌控了他很多年,直到他在經歷了一番被迫體驗的顛沛流離,被燕家“如願”地收留,他才慢慢發現,原來世間還有另外一種父子母子之間的關係。
原來身為一個孩子,本該什麼都不需要做就應該擁有父母的所有寵愛,還恨不得捧在手心裡含在嘴裡,更沒有一對父母會輕易地遠離自己的孩子,至少十天半月,甚至幾個月才會去看自己的兒女一次,原來,他從一出生,身上就刻下了一個記號,這個記號的名字叫做:棋子!
沒有人知道他突然明白這一切時的痛苦,也沒有人能理解這一切。為了自己的與眾不同,為了自己缺少的父愛母愛,他曾經深深地恨過生育他的那對高高在上的夫婦,卻又悲哀地發現他縱然可以仇視甚至捨棄那個十年內從未再見過一面、早已忘記其容貌的父皇,卻始終無法忽視自己一如孩提時那般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以及每年一次的母子相逢。
“只要你完成了這個任務,立了大功,凌兒,到時候我們母子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生活了。到時候母妃一定會十分驕傲地對全天下宣佈你的存在,讓他們見見誰才是北盤國真正的三皇子!甚至,以後繼承大統,君臨天下的,都將是你,一個為了國家甘願忍辱負重十餘年、集萬民之心於一身的天子驕子!”
母妃曾反覆地給他灌輸這個思想,卻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繼承皇位的野心,他所求的,本不過是一份正常人都可以得到的親情。而譏諷的是,這種親情的感覺他沒有從生身父母身上盼到,卻無意間從燕家的大家庭中得到了,縱然他總是刻意孤僻一人不合任何人過多接觸,他們,還有她們,依然始終當他是自己人。
母妃也未曾想過,他雖然被當做棋子,可終究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也會有七情六慾會因為一個女子牽動所有思緒的正常男人,偏偏命運卻註定他要傷害她。他在這樣的矛盾之中足足掙扎了四年,而絕非只是這短短的兩三個月。
父母之恩不能還,知遇之情難回報,心中所愛卻是最最仇視自己之人,這樣的人生,就算再繼續下去,又有何意義?也許還有來生的話,他反而能真正地為自己做一次選擇。
現在,就讓他隨風而去吧!墜落在這滿地的白雪之中,也是一個乾淨的歸宿。
第六卷 暗潮 第三十八章 冰消雪融又意外
“堂堂一個七尺男兒,若是遇到一點問題做錯一些事就想以死逃避,還算什麼男人,你以為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天下人就不會知道你邵天凌是個懦夫嗎?”
身後的燕飛因太過矛盾而遲遲沒有反應,下面的寧不滿心死志,雲霄夾在兩人中間,所隨的壓力本來已即將到達最高點,再看寧不居然還想自毀,情急之下,終於忍不住大聲斥責他的身份。
寧不剛剛碰觸到雲霄手指的手勢頓一頓,本已心灰意冷的的深眸中立時射出銳利的光芒:“你說什麼?”
“你以為你死了就可以償過所有人的恩情,解決一切嗎?我告訴你,你若死了,你的父母只會提前對燕家開戰,甚至對整個南鄭國開戰。到時候,天下所有死於戰亂,所有流離失所的百姓都是你一個人造的孽!不要說來生,就連生生世世你都當不了一個自由自在的人!”
奇異的,這一遍,雲肖突然感覺自己彷彿和寧不心靈想通一般,莫名地明白他心中在想著些什麼?
“你受了傷,我卻沒有,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若上來就只有一個選擇,難道你就不怕我一上去就會殺了你,再次擄走她嗎?”想起正是眼前這個人設計自己露陷,讓自己再也無法呆在她的身邊,寧不眼中戾氣陡濃,忍不住又譏笑了起來,“還是你會愚蠢地以變回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