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他對面正在享用煎蛋、油煎香腸、奶油麵包和熱牛奶等早餐的總主教對他的安分守己很是開心。他可不想陪著他表哥吃傑弗裡修會的飲食,哪怕是他照會廚子改良過的。
他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幹,很多大戲要演,還有很多壞主意要想,這可不是光吃點野蜜、白麵包和蒲公英湯能補充得了的!作為一個常常要身體力行起帶頭作用的高階教士而不是隻用禱告求自己往昇天國的苦修者,他得確保自己的體力和腦力!所以,儘管他表哥看起來談不上多開心,總主教對面前的局面還是很滿意的。畢竟他表哥中毒多年,醫院能把他治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堪稱神蹟了。
他們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坐在桌子的兩端。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倒是很好看的:總主教自不必說,苦修者在入院的時候徹底地洗過澡,修剪了指甲,頭髮也用熱水洗過梳過了,他的舊衣服被醫院當成高致病性垃圾給焚燒處理了,現在不得已穿著總主教給的新衣服,質料仍然是黑色的山羊毛,卻經過了精細的挑揀、梳理和編織,過去的紐斯特里亞沒有這種工藝,好多小貴族還穿不上這樣的衣服呢!好衣服、清潔和有營養的飲食大大地拯救了他的外表,只有髮型還沒有改換,但是坐在總主教身邊已經不顯得突兀了。
早晨的微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進來,吹得擺在桌子中央的那盆嬌豔的金盞菊和裝點其間的雪片蓮微微擺動。因為總主教常常有在吃飯時處理事物的時候,所以他沒有在飯點欣賞音樂的習慣,而是選擇在桌子上擺一盆花。早餐結束後,他就要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而苦修者則會返回他自己的房間做接下來的禱告。
只不過這樣順順當當的時候,總是不太多的。
當一個傳令員風風火火地將門扇推得發出“哐當”的巨響的時候,已經習慣了的總主教認命地用麵包把吃剩下的煎蛋和香腸夾了起來,做成了一個女王有時候稱之為三明治,有時候稱之為肉夾饃,有時候又叫煎餅果子的東西拿在手裡,隨後開口問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可了不得啦!”
“慢點說!”總主教吩咐道,旁邊的侍童輕車熟路地給來人倒了一杯水,然而傳令員帶來的訊息還是大出他們所料。
“滾開!滾開!”米拉伊抬頭挺胸地在街道上昂首闊步,他舉起雙手,高聲呼喊道:“惡人們要為至今所做的惡付出代價!真理的國近了,謬誤到了掃除的時候!皈依真理的道路吧,如此你們才可以免於硫磺的火!”
一開始,路人們都好奇地望著他,他們以為這又是什麼店鋪的廣告(隨著舊有行規的廢除,阿羅納埃爾的店鋪們也各出奇招,百姓們都習慣於看熱鬧了),然而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米拉伊走到他們跟前,用兇狠的眼神和嚴厲的詞語告訴他們,真理的法規已經在紐斯特里亞的土地上生根,他們不能指望繼續在這塊土地上逍遙法外了。
“再穿著這樣傷風敗俗的、不合真理法度的衣服,我們是不能保證你們會遭遇到什麼的!你們要學會羞恥,遮蔽你們罪惡的身體和麵孔!”米拉伊和他的同伴們對每一個不巧遇到他們的女性叫喊,倘若有人要就此提出意見,他們就毫不留情地將她推到街邊的溝裡,並咬牙切齒地罵道:“表子!妓女!引誘、敗壞男人的魔鬼!”對於要阻擋他們的男人,他們也給予同樣的待遇,每次他們推一個這樣的男人到溝裡,他們就為又打倒了一個邪惡的真理反對者而歡呼,歡呼這個國度離真理又近了一步:“過去我們不得不容忍(這些罪惡),現在我們要站起來了!”
揹著滿滿一筐剛從碼頭上購買的小魚蝦,要往母親的鋪子送貨的露茜,因為要揹著沉重的筐子趕路而低著頭猛走,根本沒發現她前面的道路上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她就被好幾雙有力的手抓住了,“一個不知廉恥的妓女!看啊,她露著可恥的腿!”
“我不是……”
米拉伊上來就猛抽了她一個耳光:“身為女人,不守法律,拋頭露面,居然還敢對男人頂嘴!小表子!我們馬上就要教你什麼是規矩!”
“規矩”就是他們又揍了她好幾下,不顧她的哭喊奪走了她的筐子,把裡面的魚蝦倒了一地,然後一腳把她踹翻在滿地的魚蝦和泥濘當中。
“你們……你們……”年幼的露茜做夢也沒想到會遭遇到這些,她哭著想把魚蝦撿回到筐子裡面去,這時候,有個人狠狠地踩了她的手指,“滾!企圖勾引男人的壞東西!我是不會給你機會的!”然後,他放開了她的手指,為的是往後退幾步,隨後,他飛起一腳,把她踢得滾到了路的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