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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他不知為什麼又說:“你以前可不會安慰人。”未等我有所反應,便去逗木木:“木木啊,跟皇叔說再見呀。”

木木很乖:“皇叔,再見。”

他看了我一眼:“保重。”我低著頭,福了福身子。

直到他走遠,我還是不能釋懷於他那句“你以前可不會安慰人”。其實,我早已忘記自己以前是怎生模樣。我以為我早已忘記了。

出生於偌大蘇府,自小跟著師父學醫學毒學武,滿天下游走流浪,見過許多人,遇到各種事,在那個江湖中,漸漸有了名氣,卻是壞名。遇到他的那一年,我已經只用毒,不行醫了。那時我以為,這天下太壞,世人私心醜陋,世事無理可辯。他們說蘇娘子清高,心腸也毒。然而我背後站著一個偌大蘇家,並且,我的毒,連師父都無藥可解。一直那麼帶著刺,冷著眼看著這世間紛擾,擁有平常女子所沒有的一切。連母親也難過,掉著淚說,你的心怎生這般冷硬。妹妹容貌不能與我相比,她卻愛妹妹,因為妹妹體貼、溫和、性子柔軟。而我,就那麼站在世界的對立面,無以親近。過了年紀,連妹妹也出嫁了,我仍是形單影隻。

我以為我會一直這麼下去,哪曾想世界還有那樣一個他。

哪曾想,世界還有那樣一個他,驚鴻一瞥,便要沉淪,盲了目,失了心,不可自拔。

那年的春光啊,一次一次地入夢來。他站在最明媚的春光裡,嘴角揚著,眼睛笑著,芝蘭玉樹一般,生生地奪去我眼目中所有春光。

你永遠無法體會那麼龐大的歡喜,龐大到整個心腔都不能裝下的歡喜——如果你沒有愛上一個人。

我就這麼慌亂無措地愛上一個人。

他的眼睛卻沉默地看向另外一人。

我以為我會放得下。可是當被賊人圍在巷子裡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丟開了隨身攜帶的毒藥。後來,幸運地懷孕了。又很幸運地被逐出家族。

我去找他。千里迢迢。

他的眼中寫滿心疼與愧疚,揪著眉頭說:“你怎麼這樣傻。”

我衝著他笑,笑到眼淚掉下來。

我就是要這樣傻。我就是要這樣傻。

只有傻透了,你才拿我沒辦法。

我就這麼地,在他的身邊賴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得到過那麼多的快樂。執著宮燈在門前等他,屋內就著燭光各自看書,他會對我說起他愛著的那人,我便聽著。並不是沒有難過的。只是還是覺得很好很好。他最討厭喝酒,卻又時常喝醉,醉了便拉著我的衣角哭。什麼也不會說,光哭,又委屈又迷茫,像個孩子。有時候將那人的名字反反覆覆地念叨,不厭其煩地,充滿耐心地。

我知道他愛他,愛到隱忍不能開口,愛到失了魂靈不能自拔。

再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我很能隨遇而安,只要跟在他身邊。戰場上無數的死亡,看慣了,我就想,我已經不能更幸運了。活著,遇著他,愛著他,還有跟著他。世間女子何其多,能像我這般幸運的,能有多少?

我問他,爺,值得嗎。

他笑我浮誇,說,哪裡有什麼值不值得,只有甘不甘願。就好像不管對錯不管是非,只要歡喜。

誰說不是呢。沒有值不值得,只有甘不甘願,一切只是為找一個不離開的理由。

我就這麼跟著他,學著他,最後變成他。笑容柔軟,心中明亮,還愛著一個人。還愛得歡喜。

如果愛,就要愛得從容,優雅,豁達。

再後來,也是最後了。他愛著的他死了,他也再不能存活。

他把自己關在房中,不食不寢。一夜白頭。

他要上御書房遞摺子,我給他梳頭。淚水不停不停不停。

從御書房回來,他就病倒了。

只那麼兩天,便似油盡燈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藥石無用,他陷入長久的昏睡,我不再請太醫來,只守著他,白天黑夜。

他睡得很安穩,夢中不知有多美好的光景。

再醒來時,他精神很好。要同各個兄弟說話。

最後輪到我。

他倚著軟枕,對我輕笑,一如初見那年的那個笑。可是那麼叫人喜愛的笑容,在滿頭白髮的映襯下,蒼白得叫人心裡刺痛。

“輕煙,我要走了。”他笑著說。

我埋下頭,不敢看他,只去握他的手。

“我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似是前世。夢裡有且歌。我夢見自己是一棵樹,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