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賈寶玉出生就伴隨著異象,容貌又同過世的賈代善極其相似,賈母對這個孫兒眼珠子似的疼寵,一直不捨得撒手。
賈政愚孝,自命誠誠君子,一味只以母親之命行事,竟然就准許兒子這麼瞎混過去,王夫人眼看著唯一存世的兒子就要這麼被那麼個老不死的東西把持在手裡,生怕賈寶玉跟她離心離德,早就恨透了賈母。
至於吃胭脂之事,更是王夫人心頭一塊大病,誰都不希望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是個色中餓鬼,可惜賈寶玉天生有點偏門,他是天地鍾靈孕育出來的一個情種,本性如此,也無法更改。
因著上一輩的恩怨,王夫人本來看林家三人都不怎麼順眼,何況林琳對她一直都有點輕蔑看不起的意味,王夫人本來只是藉機發作一下,沒想到被人直直把這兩件心病捅了出來,憤恨怨怒到了極點。
那尖酸刻薄的林姑娘連帶著四個貼身丫鬟一併興致勃勃準備看她如何反應,林家那個合該早死的孽種似笑非笑滿含鄙夷,王夫人緊咬牙根,眼中的怒火像利劍一樣迸射而出,索性在外面聽得心驚膽戰的周瑞家的急忙幾聲咳嗽,打斷了她將要脫口而出的話。
王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哆嗦了半晌,方才死死嚥了下去,活動著全部能夠調動的面部神經,仍然沒能扯出一個微笑,不過她也沒有心思顧慮這個了,一把把桌子上的賬冊子抓了起來,帶著三四個婆子直接離開了。
平日裡走路刻意強調著優雅端莊的誥命夫人此時氣勢洶洶,風塵滾滾,林琳在她剛剛坐著的位子上安頓下來,問道:“姐姐,在我來之前,府上這位二太太找你說得是什麼事?”
“還不是上個月皇上開恩准許妃嬪省親的聖旨下來,府上忙忙碌碌要為省親園子的事情發愁操心,要圈買大片大片土地,京都寸土寸金不說,有了土地,木材又是一筆開銷,一應裝潢修飾不僅都需要有,而且還都需要頂好的,再者說,空蕩蕩幾座建築也不成樣子,也需要移花栽木,”林黛玉一邊說,一邊輕輕皺了皺鼻子,樣子難得的可愛,“這樣一通算下來,花銷大得讓人咋舌,幾十萬兩銀子投下去也起不了一個水漂。”
“更何況賈府下人情況如何,這個把個月下來,你我二人也都看到了,欺上瞞下,貪吞錢財,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樣花銷還要往上再提。”林黛玉拿帕子沾了沾嘴角,示意木蓮把殘茶更換了另沖泡一壺,“天底下除了皇家,其餘再富貴的人家,手頭也沒有千萬兩紋銀的活動資金,這不是,二太太不知道聽了誰的教唆,主意打到咱們頭上了。”
每一個會算賬的女人都讓人心生敬畏,林黛玉平日裡也是話少的人物,此時一筆筆賬細細算下來,林琳聽得頭皮發麻,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那是她親女兒要回來探親,長得是賈家人的臉面,新建成的園子也不是姓林的,這位二太太怎麼好意思張得開這個嘴?”
“你沒看見她剛剛在給我看賬冊子?上面寫得是咱們住在這裡這一個多月來的開支,不過是做了假的,一個雞蛋能要三個銅板,打量我真是什麼都不懂的傻子呢?而後又提借錢,賈府採辦看重了幾車木材,手頭錢運轉不開,想暫時從這裡先提一點,雖然沒明著說,我聽她的意思,怕是想這筆錢慢慢透過咱們從這裡吃住的花銷中還回來。”林黛玉說起來又好氣又好笑,這可真是公府的女主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兒,換了別人,哪裡能夠想得出這樣的主意來。
林璐昨天還嚷嚷著要抓緊想辦法溜走呢,王夫人一張口說出來的數目,就算按照她那個離譜的賬冊子算,少說也夠他們住個十年八年的了。
“總有人以為自個兒是天底下獨一份的聰明人,”林琳不怎麼在意,想到自己推門進來時零星聽到的言語,問道,“姐姐既然沒答應,恐怕賈王氏還說了些什麼吧?”
“……沒什麼,她被小輩折了面子,自然有些惱怒,”林黛玉遮掩了過去,林琳畢竟不是她的親弟弟,事關賈敏,有些話還是說不出口的,“恐怕二舅母心裡頭因為這個存了氣,見到你直接無禮闖進來,才不忿成那個模樣。”
“不忿成哪個模樣了?”林璐同樣很無禮地直接推門了進來,他一聽虎牢把事情說了一遍,顧不上喝最後一口茶,丟下了茶錢就火急火燎往回趕,沒想到照樣還是錯過了一場精彩的好戲,不由得捶胸頓足,惋惜萬分。
林琳很乾脆地把頭扭到一邊選擇無視,林黛玉無奈地在心中長長嘆息一聲,打著圓場把事情又說了一遍。
林璐聽完眼珠一轉,笑眯眯道:“我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這二舅母行事也忒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