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師弟,”劉辰庚並不請林海如坐下,放下茶碗,單刀直入地道,“我只想問一聲,昨日清晨,你所抱著的那人是誰?”
他經過一整夜的思前想後,越發覺得不對勁。這個師弟性子很倔,認死理。而且已經對那人有了不一般的想法,甚至因此與自己決裂。怎可能如此輕易便又有了能珍視如寶的人?
而且,那冰魄凝魂的冷香,無論如何也無法淡視,反反覆覆地重現於他腦海中、鼻端前,似乎在提醒著他什麼絕不可以忽略的問題。
林海如淡淡笑了笑,什麼都沒說,轉身出帳。
臨去前,他在帳門駐足片刻,道:“殿下不是已親眼見過了麼?——老實說,他究竟是誰,在下並沒有責任告知。”
言盡於此,林海如不再停留,掀開帳簾步了出去,留下一臉疑惑起身挽留的劉辰庚。
劉辰庚,我離開青陽宮那日,你不是曾勸我說舊事已矣麼。你既如此認為,又為何再作糾纏。
林海如看看天色,日漸西斜,融暖鮮妍。
若影,你就在安全的地方好好的休息吧,這一場仗打完,我定會回到該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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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總是覺得十分不安穩,似乎總有人在翻動他的衣服。面上感到一陣清涼,又在半夢半醒間沉浮了許久,梅若影才終於醒了過來。
臉上一片空落,面板裸露著直接接觸到微熱的空氣,竟然有些發癢,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他半睜著眼回憶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到有人在自己頭頂說話,聲音端正微慍,似乎正在說教。
輕輕皺著眉,凝聚了半天氣力,總算聽清了在講什麼。
“原來長成這樣,”司徒凝香看著顏承舊道,“可是也不能因此就老把面容遮起來啊。男兒生身於世,相貌什麼的並不重要,不過是一幅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臭皮囊罷了。”
顏承舊站在車外,所以司徒凝香雖是坐著,也能與他平視。他雖然毫不閃避地與長者對視,但正想著事情。
以前見若影塗上易容的各種色料,就能將各種面貌如畫皮一般製作出來,他心中只有歎服,原來每件看似完美的事物之後都要付出代價。這巧奪天工之易容術,會給面板帶來如此大的負擔。
身體的面板上還好說,因為時不時得以清洗,並沒有出現問題。可梅若影臉上的色料水洗不掉,又因是身在軍營,時時不得放鬆,卸裝的藥物也不能輕易調製,於是當現在卸下裝束時,那張為了追求效果逼真,還曾以藥膏抹得凹凸不平的面容,已生了浮腫,還帶著不均勻的色斑,深一塊淺一塊地布著。
司徒凝香說了幾句,發覺顏承舊正在走神,看著他毫不避諱地將那光蛋的腦殼暴露在陽光之下,熠熠反光,明明不合時宜心中仍是一樂,又道:“你這麼看輕外貌皮相,若影倒真應當向你學學。”
顏承舊皺了皺眉——當然,此刻被去了眉毛,這個動作更是看不明確——司徒凝香覺得他似是皺了皺眉頭,然後答道:“若影他其實比我更不在乎皮相。”
顏承舊原本還想繼續反駁長者的觀點,可讓他動刀子追魂奪命,讓他用言語與客商討價還價,還是做得十分應手的,如此在並不熟識的人前誇讚若影,倒還是第一次。再想了想措辭,仍然覺得言詞不能表達若影之萬一,更不知道該用何種口氣與若影的父親交談。
實在是搞不清自己該以姑爺的身份為目標,還是該以媳婦的地位定位,傳說中的殺手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混亂地嘆了口氣。
梅若影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答,身上半點力氣也無,如此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病著,讓他有了些許不安。如此下去,不知何時能好。
睏倦再度襲來。
必須在到達燕原前,至少要能坐立如常。這麼給自己反反覆覆地下著命令,激發體內沉靜了許久的內息,梅若影意識越漸模糊,終於再聽不到旁人的對答。
在沒有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他醒了來,又重新陷落了昏睡。
聶憫於此時才從外面溪水邊回到車上,手中端著藥缽,缽中是一團攪得黑綠的藥草泥膏。
本來他和司徒凝香也都是佩戴面具的大行家,但因他製作的面具輕而薄巧,又有他每日配藥調理,並不曾出現面板上的問題。若影易容的方法雖然別出奇巧,非是以面具覆面,但殊途同歸,總也會給面板帶來巨大的負擔。
聶憫將藥泥遞給司徒凝香道:“只取藥汁,先塗著看看。這症狀,倒像是戴多了人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