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無家可歸的遊子,也有如此掛懷的歸宿。
銅壺中液體漸漸凝集,酒罈的溫度繼續上升。將葦管拔出,需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
尚記得北京的二鍋頭酒就是用這種方法將低度釀酒的酒精蒸餾出來的。蒸一次要換三個鍋頭。低溫時蒸出的第一鍋是低沸點的芳香物,而後才是高濃度的酒精,第三鍋則是酒精很少的水。因為主要取用第二鍋的酒液,所以才叫二鍋頭。
若不是當年與同好們以二鍋頭的來歷來打賭,並且還因之輸了一頓羊肉泡饃,否則大概還要花許多功夫才能想到蒸餾的程式。
只是這次溫度控制得嚴,蒸酒前又加了生石灰反應掉了部分水分,蒸餾後得到的大概是百分之八九十純度的酒精,再調入一些水就能得到比較標準的消毒用酒精了。
覃快看得蹊蹺,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種比烈酒還要烈的烈酒?”
梅若影失笑點頭,將銅壺遞了過去,說道:“你嘗一口試試看。”
此時的酒都是釀製,就算所謂的“烈酒”也是可以神蹟般喝上二三斤不醉的東西,連燒酒都及不上,何況這種濃度的?
覃快不知道厲害,仰頭一口喝了下去。卻沒眨眼的工夫,只聽“噗”的一聲,一股酒箭自他嘴中噴出,射了老遠。對面的醫童們沒想到反應這麼厲害,起身不及之下,紛紛滾避,驚叫一片。
覃快也顧不得旁人的失態,驚跳老高,拋下銅壺狂奔向水源,
聶憫眼見一壺剛製得的濃酒即將下地,二話不說飛身搶出,張臂一攬,要將尚在銅壺收回來。卻不料幾乎同時,另一邊也伸來兩隻手臂,原來是他的徒兒和那個醫童。
三人武功都屬高強,應變又快,趕緊止了去勢,收了手臂。
耳邊聽到覃快怒吼的聲音:“燒、燒、燒死我了……”
聲音漸去漸遠。
林海如和梅若影都有些驚詫地看向對方,林海如因為這個性格捉摸不透的青年之謙讓而覺得莫名其妙,梅若影卻因林海如的位置而心有所感。
林海如,適才,從他身後伸出手來。
曾經,他任自己在他書房內隨意尋書閱覽。曾有一次,那書架太高,幾經踮腳也夠取不到。高高一跳,卻引得半格書本落地。那時,卻有這樣一隻纖長矯健的手臂自身後伸出,為自己擋了開去。
五年前並沒有深思,為什麼林海如在擋開書籍後會輕柔地扶上自己的項頸,為什麼會有無奈的嘆息逸出嘴角,好像有什麼無比珍重的物事必須捨棄般無奈。因為他的神色太過平靜,平靜到毫無破綻。
一曲不讓自己得知名字的琴曲,時至今日才得知的那個包含兩人名字的曲名,可足以說明這些無言的糾葛?
遲疑僅僅一瞬間,也足以讓一個銅壺落地。梅若影回過神來,但沒聽到物件落地的聲音。轉頭一看,原來是高醫正早已截住了壺的下跌之勢,看著他和緩地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可防感染的藥水?”
“再調製一下便是了。雷家世代以仵作為業,為屍毒所害者眾,用此酒可防屍毒感染。”
“是麼。”聶憫眼睫一沉,隱去了有些許複雜的目光。
他已經知道這個青年並非雷氏後裔,這些許的煩擾,便是因對方的本名而來,仍是沉穩地吩咐:“藥理上的確如此,只可惜製作過於複雜費工。以後便由你負責提煉,沐醫正負責保管,專用於校尉以上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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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如一步不停地趕往營旁不起眼的一角。
適才一名隨軍的雜工闖入了醫帳,因一個軍妓不堪玩弄,奄奄一息。這番衝闖也驚擾了將近就寢的眾人。那雜工闖過士兵的阻攔前來,身上盡是被阻攔毆打的痕跡,神色慘然地伏地乞求,祈求醫正為那軍妓救治。
原本軍妓生死,軍營概不負責。但是那雜工不顧軍規,已經是抱著必死之心前來求救。
林海如如飛而行,繞過準備就寢的兵士,重複著通行的口令,透過了重重的帳幕。
是否軍妓並不重要。於他而言,若是能救助被無辜摧折的生命,也是些許的解脫。
軍妓所在的營房就在眼前那個不起眼的角落,林海如吸了一口氣,正待加急腳步,身形卻在將要經過三五個回帳計程車兵時無言輕震——因為那片段對答中的一個名字。
幾個士兵認得這有名的醫正,側身讓開道,而後又說笑著繼續行路。
林海如卻徐徐緩了腳步,無聲地停了下來。回身看向那幾個毫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