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監是算準這一環了。”劉仁軌將紙箋吹乾,摺好壓了起來,“既有規章在前,我也不好再阻攔。但行事之前,還望少監三思。”
“有必要?”老劉這話聽著是無可奈何,可讓人隱約有點不舒服。
“必要!”劉仁軌點點頭,“我與少監本無怨恨,農學同僚之間也無政見之歧,大小事理看法不同而已。雖不食朝俸,可無故增加……恐惹非議。”
“在下說過要加薪水嗎?”基本工資當然不能變,這是定數,根本不能動搖。“是獎勵制度,啟動獎勵機制,是個刺激,讓大家知道只要勤奮就能帶來收效,多勞多得,天道酬勤。”
“天道酬勤,這話從少監嘴裡說出來怎麼就變了意思。看看吧。如今朝廷試點多,是發是壞,我不敢妄言。”劉仁軌合了硯臺,筆直朝門外走去。
這老頭轉了性子?我都作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了,他反倒收了力道,不大不小地閃我一下。
正胡思亂想間,常貴跑來彙報新種子的長勢。“已經比同時播種下去的油菜、芥菜之間有了明顯區別。”
“哦。看看去。”和劉仁軌鬧得不爽,正好去試驗田裡散散心。我適合幹這一行,覺得自己有務農的天賦,至少比和人打交道省心得多,雖然直到現在也弄不清麥苗和韭菜的區別。
有區別,區別不小。“大點,比青菜看起來壯實。”
“這才多半月,”常貴小心地蹲在怪胎前面,小心地翻開外面幾片葉子。“葉面寬,葉脈長,種子混播下去,可同時發苗的只有六棵,秋季只是試種,等來年春季播種,開花後就有結果了。”
“這麼說來還不能確定?”我覺得眼前這個東西很靠近白菜。至少比青菜白一點。
“雜交後有後代而已,離成功還遠。種子的出苗率,後代之間雜交是否能成功,成功後會不會出現反覆,這都是問題。”常貴沒有我那麼興奮,依專家的眼光,這才是萬里長征邁出的第一步,遠沒有論功行賞的地步,“土質也是個關鍵,種子還多,少監若許可,在下打算依不同土質進行試播。”
“你起草個陳條上來,規劃得詳細一點,需要多少經費、人手以及別的要求都提出來,可行的話,可以為這個專案成立專項小組。”既然常貴有這個慾望,我就給他這個機會。一來考驗他組織能力,二來從專案草案的規劃上可以體現一個人的眼光,我需要一個得力助手。
常貴很高興,從他臉上能看出來,符合他現在的身份,或許是性格如此。很滿意,我需要這樣的人。喜怒不行於色的傢伙就是有能力我都不會給他任何機會,我要找助手,不是找隱患。
按這種看法,達萊就屬於隱患。這丫頭的表情很單一,一共就三個,緊張、膽怯、哭。“你神經啊?我就進來問一下,你哭啥?跟把你怎麼樣了。”離收棉花時間不遠,打算和在萊商討下其中的細節問題,吃了晚飯剛推開她門,話還沒說就見她哭。
達萊嚇了一跳,趕緊胡亂抹了把臉朝我行禮。
“捱打了?”二女和老四在一起,按理不會殺過來拾掇來,穎最近心情不錯,昨天一個丫頭不小心打碎穎最喜歡的文竹都沒捱打,更別說達萊。
達萊搖搖頭,否認。
“有人欺負你?管家?”這家裡也就錢管家有這個權利欺負大丫鬟,別人還輪不到。一見這半死不活的模樣就來氣“自己說!少讓我猜。”
達萊怯生生瞅瞅我,猶豫地絞著手裡的帕子,小聲道:“父親……生辰。”
“人都死了,還生辰。”指了指桌子,“找點點心香燭的供上三天,別讓人知道,你如今是錢家的親戚。”頓了頓,“哭的時候把門栓上,別嚇了別人。”說完轉身就走。家主的姿態不能丟,可小丫頭懷念父親是人之常情,哭哭也好,這時候不便打攪她,棉花的事放兩天也耽擱不了。' '
“等等……”達萊後面小聲叫住我,近前行了個大禮,“謝謝您。”
“囉嗦!”錢袋子抓了幾顆銀餅子給她,“走了。”
二女正在迴廊上東張西望,見我過來喜滋滋抓住朝花園那邊帶。
“你跑啥?”回頭見沒找見針鼻,不象有預謀的截我,“見不得老四?”
“妾身正躲呢。”說著從懷裡掏個小瓶子給我,“下午就是為這個回來遲了,沒趕上陪夫君吃飯。”
小瓷瓶,和裝花露水的款式不同,圓圓胖胖可愛。軟木塞子拉開,一股濃香撲鼻,濃烈得讓人發昏。不是花露水那種清爽的香味,有點……香水!
天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