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義在偏廳坐了大概一個時辰之久,才終於等到了傳喚:“博士,丞相有請……”夏義連忙起身,跟上那人,穿過喧譁的衙署,來到了丞相辦公的書房。
此時,恰好有幾位衣冠錦綸的文人從書房中走出來。
夏義抬眼一看,連忙上前拱手見禮:“諸位先生安好!”
那幾位文人聞言,看到夏義,先是一楞,然後就嘆了口氣,道:“夏博士也要來為天下請命嗎?”
“真是有心了!”
聽得夏義一楞一楞,終究也不好回答,只能拱手道:“先生慢走!”
那幾位,可都是如今太學中的祭酒、教授,天下有數的大學閥。
有儒家的公羊、穀梁巨頭,更有法家、黃老的名士。
但在如今,這些桃李滿天下的巨頭,卻都是一副神色黯淡的神情。
這也不怪他們。
自永始後,丞相秉政,因丞相出生公羊,且為前代公羊學派領袖董越代父隔代所收弟子。
故而,丞相秉政後,大開言路,解除對思想文化領域的禁錮,更以天子的名義下詔:朕聞古之先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今聞天下,多有因言而罪者,朕甚不取焉,其除誹謗、腹誹及因言而定之罪。
於是,盡廢漢律有關言論的罪名,士大夫們從此也可以和農民一起議論、諷刺當道諸公了。
此例一開,立刻解除了文人身上們束縛著的繩索。
於是,天下士大夫們開始了各種在從前屬於作死的嘗試。
辦報紙、鼓譟輿論、裹脅民意,威逼官府,甚至盯著官府的把柄窮追猛打。
充分發揮了他們精力充沛,不怕搞事的能耐。
儒家老大哥帶頭衝鋒,法家、黃老、墨家緊隨其後。
頓時就將這天下官場,攪了個天翻地覆,同時也將自家內部那點子破事,弄得人盡皆知。
但,士大夫們卻樂在其中,而且非常享受!
可不是嘛!
自秦始皇一統天下後,他們何曾有過這樣可以暢所欲言,腦洞大開,不受束縛的空間?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而且,還有大把觀眾與讀者跟著一起鼓譟。
以區區布衣,就能攪動一郡、一州風雲,叫那兩千石低頭,公侯俯首。
主人翁意識空前強盛,作死技能不斷更新。
特別是隨著‘我注詩書’的風潮興起,士大夫們學會了裁減先王、先賢之意而合我道的妙用。
一位位有良心的青年學者紛紛崛起,一個個敢於發明創新的作死小能手開始蹦躂。
於是,張冠李戴、剪接裁用,成為了日常。
標題黨橫行,震驚體隨之出現。
至於造謠、抹黑與編造故事,只是基本操作。
就像那位因為謠言而自殺的思孟學苑山長徐長敬,其生前主辦的《民生報》就常常登載一些小故事。
這些小故事,自是揚孟貶曾,非韓攻商。
總之,諸子百家的先賢,除了思子、孟子外,餘者盡數不是偷雞摸狗之徒,便是有能無德之輩!
當代的有名學者,也都被黑了一遍。
特別是曾子,被黑的體無完膚!
自然,他的那篇小故事,其實只是被黑的人的報復罷了。
只是事情鬧大了,搞得人盡皆知,聲名掃地,徐長敬不得已只能用性命來洗清冤屈,這就是無人能料到的展開。
自然,在擁有了自由後,嚐到了可以左右正治,甚至高於正治的權力後,這些大學者沒幾個能割捨的了的。
只是,胳膊終究拗不過大腿。
只有一張嘴巴一支筆計程車大夫,完全不是左手刀劍右手槍炮的丞相的對手。
三言兩語,就被懟的說不出話來,只能黯然低頭,接受從此被管制,不能再隨便口嗨的現實。
夏義不知道這些,但他也是士大夫一員(自認的),所以在被帶到張越面前的時候,他也有心想要幫一下,看看不能不爭取爭取。
可惜,當他見到高坐明堂之上的大漢丞相時,所有的言語,都被咽在喉嚨裡。
實在是如今的張越氣場太強大了!
穿著國公袞服,頭戴冠琉,腰配長劍的他,只是坐在席位上,就有著一股讓人窒息的威壓。
這威壓,來源於他的權柄,也來源於他的傳說與戰績,更來源於他腳下的滾滾血海與無數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