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目光如炬,兩道寒光打在他臉上,吐出粘溼的芯子勾了他的脖子,張仲文在窒息中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看看你啊,你最後還不是這個下場,你的心之花沒有了,你愛的人也沒有了,你什麼都沒有了,最後你還不是被我吃掉,重新和我在一個醜陋的蛇的身體裡繼續輪迴。不用抵抗了,你已經死了!”
“我,已經死了?”張仲文吐出最後一口氣,質問自己。
大蛇帶著他向無底的深淵裡下沉,他一動也不能動,他漸漸失去了呼吸,漸漸失去了意識,耳邊傳來水流的聲音,山風的聲音,和他的眼淚破碎的聲音。
“小文!”
“張仲文!”
“張老師!”
他在下沉中聽見了真切的呼喚。
“是誰在叫我?”
“苦海有邊,回頭無岸。天堂地獄,隨遇而安。”他聽見自己心裡有一個聲音這樣說著。就在死亡的親吻來臨的前一刻,他彷彿看見了倒影著郭銳的臉的啤酒杯的瑚珀色,笑梅姐無名指上寶石的深藍色,兒時的小夥伴們吹起的片片葡公英鵝黃色,還有他楊立功胸口掛著的玉石的碧綠色,他看見了劉主任辦公桌上蠟燭的深紅色,美麗的月光下丁香花的銀白色,還有自己眼中夜一樣的,來自宇宙的純黑色!
七種顏色不同的顏色來自時空歲月過去現在未來,交和,彙集,凝結在他的胸口。
誕生花根,花莖,花枝,花葉,花瓣,花萼和花蕊。
這不是一枝之上七色不同的花朵,明燈七盞。
而是一花七色,似空似明。
在大蛇的交纏中張仲文笑了。他把花攥在手裡,頗具提示性地說:“看來,是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吧!”
花朵中無形無色的光芒照耀了不見底的深淵,一切幻相消失無蹤;月亮從積雨雲中露出半個臉,在沿江縣的防洪堤壩邊上,張仲文邁出一條腿面向滾滾洪流,凝神不動。他年輕的臉上三分傻氣七分苦惱,呆呆地雕像一般,好象已經想了幾個世紀,他這一步,倒底是邁還是不邁?
青青綠草歡樂地看頭頂白雲飄過藍天,燕子從河岸上銜來黑泥,振翅飛過炊煙裊裊的屋簷;清晨起來推開窗子的孩子,看到籬笆那頭高高的向日葵在陽光下綻開熱情的笑顏,那辛勤的蜜蜂嗡嗡地叫著,穿梭在萬花從中,卻被捲進山巒上的火紅的楓葉裡,隨著西風爭先恐後地起飛,那一季的燦爛繽紛,彷彿都要化成天邊的晚霞,因此而告別樹木凋零後的曠野,讓灰暗的天幕上墜落輕柔的雪花,漸漸覆蓋大地;那冰雪下大地懷抱中的休眠的生命,悄悄地在黑暗裡萌動。
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按部就班,不忙不亂。
河流用不停歇地在山間流淌,泥沙中五色的石子不知被什麼人拾起,又不知道隨著一抹水花,被丟棄到何處。松樹頂的老鴉在巢裡哺育著自己的一窩幼崽,她知道當自己老得不能飛的時候,她的孩子卻將要離開,去尋找第二個可以棲息的家。螞蟻們整齊地排成一行,在泥土中裸露的白骨上穿行;冬天裡在寒風中被埋在雪堆蕭瑟的野草,如今代替它們的卻是荒墳上鮮豔的小花……
一切都是會改變的,而一切又都是不會改變的。
那麼,我們,究竟,是什麼?
我們活著時,留下的,究竟,是什麼?
那讓我們曾經活著,併為之而活的,想要活下去的,究竟,又是什麼?
ACT V 課前十分鐘
新學期伊始,假期過後的零零級物理系三班裡一片燥動不安。上學期的補考陰雲還在他們的頭上籠罩著,他們在心裡祈禱著這學期萬萬不要再是仙人砬子教他們了;可是老天好象專門和他們過不去,在貼在班級牆壁上的認課教師表上公告外語攔裡赫然還是張仲文三個大字,諸位同學看到的時候都眼前一黑,嘴裡又開始滿天神佛祖宗十八代地罵了起來。
可是上課鈴已經響了三分鐘了,仙人砬子一反常態,遲遲沒有出現。教室裡變得不安靜起來,鴨嘴龍用紙巾擦擦剛吃完肉包子的手,很有見的地說:“其實咱們也不用太擔心,這課表上是上學期排的,不一定準!我們宿舍二姐她們班的英語老師就換了。他們班的Cindy姐調走了,來了一個小老頭!”
人造人十八號抬了抬眼鏡,說:“我昨天到他們教工宿舍裡去還籃球,路過他宿舍,聽他們宿舍的老師說仙人砬子還沒從家裡回來呢……”
“這都幾點了?哈哈!他一定是要校園糾察隊給抓住了,哈哈,罰款了,他獎金沒了!我樂!”奧鐵特洛夫斯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