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氏遲疑了下,還要說話,被章寂止住:“囉嗦什麼?快把孩子送過去離眾人遠些也好,這病是要過人的,不及早做防範,難不成要等到全家人都過了病氣,你才知足?”宮氏只得委委屈屈地應了,待送了兒子去西廂房,發現那裡的床確實是整個水仙庵裡最好的一張,除了髒了些便沒別的不足,便徹底沒了意見。
沈氏上稟公公,請求讓她帶著妯娌侄女們收拾房子,章寂允了,說:“阿放、阿敞幫著收拾前院,請幾位差役在那裡住下,我和你們就住了後院正房,西廂既是驥哥兒養病之所,便讓二房去住,三房住東廂,多出來的房間讓老大媳婦住。”說罷轉向沈氏,“打掃屋子的事讓老三媳婦帶著兩個姨娘做就行了,你好生照看幾個年紀小的孩子,一會兒大夫來了,便帶他去瞧驥哥兒。”
沈氏頓了頓,屈膝一禮應了。
章家人忙碌起來,章放到前院找張八斤,請他幫忙找大夫。張八斤倒是有心幫忙,畢竟他也怕自己過了病氣,可彭澤縣衙來的兩個差役卻不許他們離開,說是怕擴散疫情,氣得張八斤直罵娘,王老實火氣上來,一頓拳頭揍了他們個鼻青臉腫,帶著章家人給的銀子出去了,卻因為不認識路,轉了好半天,才請到一位老大夫。
那老大夫鬍子都白了,顫悠悠地進了院子,便先慌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聽說死過人,要鬧鬼的”待進了屋子見了文驥,更是驚得魂飛魄散,東倒西顛地跑了出去:“了不得了不得這可是天花會死人的”
他這副樣子,眾官差與章家人看了是又氣又急,見他無論如何不肯回來,只得請王老實再去請一位大夫來瞧。這時候左四與陳大志來了,臉色十分難看。他們在彭澤縣衙碰了釘子,那位據說是宮氏姨父的縣令大人半點情面都不給,反而還威脅說,他們身為押送流犯的官差,居然身染惡疾還四處走動,若是過了病氣給縣中百姓,他定會使雷霆手段護住百姓平安。
左四隻是板著臉不說話,陳大志卻怒斥宮氏:“若不是你這****堅持要到此地請醫,我們怎會遭受這等屈辱?你不是說那是你親戚,一定會護著你的麼?早知如此,當日還不如原路折返,尋個鎮子請大夫來瞧了再說”
宮氏一臉怔然:“這怎麼會呢……姨父明明知道我嫁到誰家……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天知道為什麼”陳大志道,“如今縣衙的人攔在外頭,我們再沒法出去了,別說請大夫,說不定所有人都要被困在這裡等死真真晦氣”
“稍安勿躁。”左四冷冷地道,“著急也沒用,他要困死的並不是我們,天花也不過是個藉口罷了,若真有心防範,為何會把船給打發了?”
陳大志等人一愣,張八斤小聲問:“左班頭可是有什麼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左四哼了一聲,“彭澤縣令任期將滿,聽說不日就要高升高郵知州了,那可是個肥缺啊”
這話一出,明鸞還有些懵懂,章寂、章放與沈氏等人已經明白了,章放冷笑道:“原來如此,他不過是個七品縣令,卻一口氣升到從五品知州的位置,想是朝中有人呢?”
如果是有後臺的,就不會在縣令位置上待這麼多年了,他能靠的,也不過是宮家這門姻親,想必是向新君或馮家投誠了吧?
宮氏渾身都發起了抖:“我不信……就算姨父官迷心竅,姨媽也不會置我於不顧的我又不是求他們放了我,不過是想給孩子治病罷了……”
無論宮氏怎麼說,彭澤縣衙的表現一再讓人失望。它派出的官差不但把守住水仙庵的出口,不許押解的差役或章家人出門請醫,而且連原本該供應給他們的米麵都沒送來,還是章放章敞使了銀子,請張八斤出面,好說歹說,才勸服一名貪心的衙役去買了些米麵瓜菜,但買回來的份量卻打了大大的折扣。
無論是官差還是章家人都為此氣憤不已,沈氏找上左四道:“無論我們一行人中是否有天花病人,請大夫看診,以及供應公幹路過的官差伙食,原是縣衙與驛站的責任。縣令的做法實在是太過失職了。幾位官爺都是京裡來的,難不成還怕他一個小小的縣令?即便他升了高郵知州,那也不過是個知州罷了。”
左四看了她一眼,沒發話,陳大志先開口了:“班頭,沈大*奶說的話有理。他要為難犯人和眷屬,那是他的事,可犯不著連咱們也一塊兒為難吧?說到底,我們兄弟也不過是替朝廷辦事罷了”
左四沉聲道:“慌什麼?他是遲早要走的,再為難也不過是這幾日的事。”他心知自己官卑職小,若是遇上一般的縣令,或許還能借著刑部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