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想來是還會有人出去回來的吧。
「哪裡都和流星街不一樣呢。」
「誒?」
「雖然都是與世隔絕的地方,還是差很多。」我抬頭仰望參天大樹。
流星街是怎樣形成的呢?真相已經湮沒在了歷史之中,和所有一切見不得光的東西一樣,被光輝所替代,而這些黑暗,卻永遠不會被絕大多數的人知道。
世界上也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生活在幽暗海底的生物不知道光明是什麼樣子,他們一生也不會見到陽光。當然他們也不會對陽光產生任何情感。
但是卻有那麼一條魚兒,偶然游到過更高的地方,享受過透過海水,那些許陽光的溫暖。但是當他們鼓起勇氣,衝向海面的時候。在水中看起來那麼溫柔的陽光,卻變得那麼灼熱和殘酷。
那條魚,叫做葉小歡。
如果洛西西不曾是葉小歡,如果洛西西只是一個純粹的流星街人,那麼她絕對不會對陽光有任何的眷戀。
但事實上是,葉小歡不是一張白紙。——她曾被書寫下某些東西。
這是幸運,也同時是不幸。
不純粹的洛西西,因為有葉小歡的存在。
庫洛洛定下了旅團的規則。
「我是頭,你們是手腳。手腳按頭的指令,忠實地行動,是為大原則。」
「那是以機能來說,並非以生死而論。例如,頭死了,由誰繼承也可以。應因情況,亦有腳比頭重要的時候。這點要弄清楚,不要搞錯了。」
「我的命令是最優先的,不過我的命卻不是最優先的。」
「我也是旅團的一部分。應該讓其活著的不是個人,而是旅團。」
為什麼?因為人不能長生,所以希望總有些東西能夠長存。並不是說旅團是非長存不可的,只是,庫洛洛選擇的是旅團。
洛西西不可能真正變成庫洛洛的原因,是因為他不夠純粹。
他戀慕陽光。
一種他絕對不可能,也不能夠得到的溫暖。
洛西西和葉小歡,所不可調和的矛盾在於——前者無所謂殺人,而後者需要理由。在更深層次的潛意識裡,葉小歡認為,殺人是不對的。
一個人一條靈魂,一條命一條血印,全都是罪。
葉小歡說:殺人是錯的。洛西西說:風太大,我聽不見。
葉小歡說:誰來救救我。洛西西獰笑:你叫吧,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於是葉小歡叫:破喉嚨!破喉嚨!洛西西大怒:你丫閉嘴,吵死人了!
我和芬克斯被薩恩拖進村幫忙蓋房子。中午飯是在他家工地上吃的,對門大嬸很熱情地送了午飯過來,看薩恩的眼神就像看女婿。據說這位對門鄰居家的奈奈小姐今年七歲,傷風感冒還在流鼻涕。
「這麼個小山村,加起來也沒五百個人吧?」
「啊,是啊,人是越來越少了。」薩恩頗是感嘆,「我小時候人還多一點。村裡看來看就那麼幾個,你看我都沒興趣討老婆。雖說也有和外面通婚的……不過這種情況,說不定哪天就敗亡了。」
「不擔心嗎?」
「擔心?」薩恩大笑,「哪有什麼千秋萬代。」
薩恩很對芬克斯的胃口,所以也不嚷嚷著什麼火紅眼的事了。
人都是很感性的生物,對上眼了,就會為他找藉口。哪怕他壞事幹盡,都能找出十七八條理由為他開脫。東巴強迫女主,就應該遷到萬剮。庫洛洛強迫女主,那就是虐戀情深。當然了,這只是意淫——說不定你脫光了站人面前,人看你一眼的興趣都無。
這是我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這個中年漢子有所接觸。而第二次再來窟圖塔族,已經是一捧黃土葬孤魂的情形。
我想要向葉小歡證明,沒有理由也可以殺,沒有誰不能殺。葉小歡只是沉默以對,彷彿她從來不曾存在過。
薩恩死於病毒。
九五年秋天,我接下了獵人協會某些頭腦的指示,開始解決這個麻煩。官方公開不能做的事,總有人要做。充其量要被質問的也只是“誰都可以,為什麼偏偏是你?”既然誰都可以,那為什麼不能是我?
為什麼,我們在流星街苦苦掙扎的時候,你們卻可以享受這樣平和的人生?
我們都是陽光背面的灰燼。
我沒有動手,只是坐在薩恩的墳邊,看著月下的殺戮。「我送他們下來陪你。」我對他說,「還有,對不起。」
世界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