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襲白衣,立在山門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眉宇間有淡淡的哀愁。
就是那個人啊,不會認錯的。
哪怕過去這麼多年,她的容貌,已經和往昔大不相同。
可是我心裡的悸動,卻無法隱瞞。
我們,又見面了。
沈紫言。
接下來的一切,出乎意料的順利。在空明寺內,我們難得的說了幾句話。只有我自己曉得,看似平靜的面上,掩藏了多少波濤洶湧。她似乎不記得我了,望著我時,目光溫和而陌生。
心頭有一處,微微的刺痛。
轉念想一想,又覺得慶幸。畢竟過去這麼多年,能在這裡遇見,已經是上蒼的恩賜。
哪怕將我忘得一乾二淨,那又有什麼關係?
只要她還在這裡,那便足夠了。
後來見到了福王府的三公子,靠近的那一刻,也不知是直覺還是什麼,竟覺得隱隱有一股敵意。他身後跟著的,自然是綺夢樓的西晨風,只是不知他們此行是為何。世人皆以為,杜懷瑾是有著斷袖之癖,玩世不恭的富貴公子,可我分明窺見了他背後的抱負。
皇上昏庸又多疑,在這種情況下,或許醉生夢死,是最好的掩藏。
事實上,在這朝堂上,哪個人,不是帶著面具做人?
只是這一次,照舊是和她匆匆分手。
向空明寺的住持打聽,才知道原來她就是沈尚書的女兒。我唯有苦笑罷了,沈尚書和我父親,是關係甚好的同僚,少年時就曾經聽說過這個名號,只是想不到,一直尋覓的人,遠在天涯,近在咫尺。
也不知是該嘲笑自己的愚蠢,還是怨恨上蒼的捉弄。
在揚州城遇見,卻沒有想到,她根本不是揚州人。
她同我一樣,皆是揚州的過路人罷了。
後來得知她母親過世了。
我想她一定很傷心,只是我沒法去安慰她。
名不正則言不順,我又有什麼資格呢?
好容易等了三年,她出孝了。我似看到了黎明前的光明,一顆心雀躍起來。
略施心計,便讓母親答應勸說父親去沈家求親。畢竟我已到了婚配的年紀,沈家又是門當戶對的人家,父親也答應的很爽快。只是回來時,口氣有些踟躕,說沈尚書心中或許有了別的人選。
我的心似死了一般,終於有一日得知,沈府的乘龍快婿,就是那日在空明寺見過的杜懷瑾。
天意弄人。
明知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一次次的想,若能娶她為妻,這一世,我定然要好好待她。只是可惜,我沒有那個機會了。
雖然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卻還是忍不住為她擔心。到底是頭一回踏入了綺夢樓,想要看看,這個杜懷瑾時常來的地方。裡面的人,形形色色,個個都極不簡單。一身紅衣的西晨風,便站在樓梯上,看著我,一步步踏上來。
他的眼中,是妖媚的笑意。
我想,他或許,已經知道我的來意。只是我們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這一日便這樣安然度過。我也沒有想到,竟遇見杜懷瑾被襲。我在馬車上,透過窗子,冷冷看著他遭遇埋伏,又看著他一次次殺出重圍。
可是,寡不敵眾。
縱使杜懷瑾身手再好,也敵不過這麼多人的輪番襲擊,更何況,那些人,個個身手不凡。
他的衣衫已被鮮血染紅。那一刻,我聽見自己心底有個聲音說,他不能死。他死了,誰來替我照顧她?於是冒著風險救他,事實上這從來不是我的性子。沒有人知道,我溫存的笑容背後,是一顆只為著利益而行事的心。
可能是那一刻我太過沖動,竟問他:“你可喜歡她?”他似乎有一剎那的怔忪,然而還是點了點頭,“是。”得到這個答案,我鬆了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他沒有撒謊。若不能相伴在她身邊,看著她過得好,我也心滿意足。
事情的發展,漸漸超乎了我的預料。
在這件事情之前,我原本以為這一生就這樣三心二意的活下去了。可是杜懷瑾找到了我,他說欣賞我的才華,要我幫忙做一件大事。我知道冷眼看著他在我面前,意氣風發。到底是福王府的三公子,尚有著一顆赤子之心。
奪嫡一事,稍有不慎,就是株連九族之罪。
也不知他哪來的自信,相信我不會背叛他,更不會將這個訊息洩露給旁人。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答應了他。或許在心底某一處,我是相信眼前這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