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姨娘笑了笑,放下茶碗,裡了裡鬢邊,才道:“方才……東兒可有叫你到二門上去見兩個人?”
原來是這件事。春瑛笑著點頭:“有啊,我和南棋都去了。”
“那……”青姨娘有些躊躇,“你覺得他們兩人如何?”
為什麼也是這個問題?春瑛語帶保留地道:“才見了一面,怎能判定一個人的品性?不過看起來倒是不難相處,與我們說話,也不會擺架子。”
青姨娘略略鬆了一口氣,微笑道:“他兩個與別人不同,是走慣了南洋營生的,常年跟那邊的土人相處,性子極和氣,說話也不會文縐縐的,錦繡她們幾個嫌人家不夠文雅,卻不知道這樣的人才擅長跟人打交道呢。”
春瑛附和幾句,才道:“這麼說來,他們更適合在南洋作生意呀?為什麼特地把他們召回京裡來?”
青姨娘下意識地看了門外一眼,才道:“其實也沒什麼的,你想必也聽過些訊息,咱們霍家的船隊,是上交給了皇上的。”春瑛點點頭,她又繼續道:“不過原先我們派去的管事、夥計,都是多年的老人,正能幫得上忙呢,小姐便索性將放奴文書送到官府上檔,因此周管事、蔡管事,還有另外幾個人,都不再是咱們家的奴僕,而是成了皇上的手下,我們仍叫他們管事,不過是為了稱呼方便,其實他們都已經算是官家了。”
春瑛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今天倒是有幾分失禮了,我原想他們與我爹年紀差不多,就當作是府裡的其他長輩一般問好就行,早知道我該行個大禮的,說話也要客氣些。”不過仔細一想,她還是覺得能問到胡飛的情況,即便稍稍得罪一下蔡管事,也沒什麼要緊。
青姨娘有些臉紅,低頭喝了口茶,才緩緩地道:“這兩位管事……年紀也不小了。周管事早年間曾娶一房妻子,是外頭的人家,如今已經過世,只留下一個小女兒,年方十五歲,方才丫頭來報,說她已經往這府裡來了,要進來給小姐請安,少不得還吃過飯再走。”
春瑛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忽然又問:“周管事既然已不是霍家的奴僕,他女兒不會進來服侍小姐吧?十五歲……跟我差不多年紀,這時候才進府是不是年紀太大了些?”她管教那六個人就已經很吃力了,該不會還要再添一個吧?
青姨娘連忙搖頭:“不是,只是來請安的。”她臉上的紅意更深了些,“雖然還有一樁事要辦,不過她不會留下來……”
春瑛點點頭,有些遲疑地問:“青姨娘,可是有什麼為難的話不好說?”她從剛才起,就一臉糾結的表情,一定有事!
青姨娘勉強笑笑:“不是……我跟你說說另一位蔡管事吧?”她迅速恢復了正常神色:“那蔡管事卻是從未娶過妻子,他從十四五歲起便跑南洋,極是能幹,走那條線的人家,都聽說他的大名。你別看他掌那得那樣,其實是個極風趣的人物,從前在南京時,老爺每次召他來問話,總是能開心上一天!”
她拉住春瑛的手,低聲道:“這兩位管事如今進京,就是打算在此立足了,從此幫著朝挺、幫著皇上處理船務,前程似錦……聽說他們的子侄也有人進了錦衣衛,小姐和管家都很是看重。他們既要在此安家,少不得要娶一位妻室的,若是娶了小姐身邊的人,日後便能更忠誠視事,因此……我跟管事商量了,又問了二老爺的意思,並得小姐點頭,便挑了你和南棋兩人……”
春瑛大驚失色,猛地站起身來:“你……你說什麼?!”
青姨娘連忙補充道:“方才外頭傳來的信,周管事看中了南棋,那就剩下蔡管事……”
春瑛想起了那位三十多歲的矮胖男子,和他陰陽怪氣的語調,便再也沒法保持臉上的笑容了,深呼吸一口氣:“姨娘這話……是命令,還是問我的意思?!”
青姨娘忙道:“當然是問你的意思,小姐絕不會強求!只是……”
“不用只是了!”春瑛斬釘截鐵地道,“我絕不會答應的!”她直盯著青姨娘:“姨娘,我敬你是長輩,請你好好想一想,那兩位……不說別的,光是年紀,都可以當我爹了!你……你說這話就不虧心?!”
青姨娘訕訕地,自知有些不厚道,勉強笑道:“你先別急著回答,他們雖人才差些,家境卻是真正的好,即便是以前為僕時,也是家財萬貫……你一嫁去便是當家主母,過幾年也是官太太了,再體面不過……”見春瑛的臉色越來越差,才嘆道:“罷了,我知道你心中不願,可這並不是壞事,你且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再回我不遲。”春瑛冷淡地撇她一眼,抬腳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