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諾南終於開了口,
“不,不。你們都在騙我,都在騙我,”秋琳喃喃著,完全是在說給自己聽,她看到那個陌生的女人穿著睡袍站在諾南身後,抱著臂打量著自己,
秋琳越發感到諷刺和悲哀,她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沒能享受到幸福,被一個瘋子撫養至今,而他的親生父親根本沒有關心過他。
秋琳從未這麼相信過自己的直覺:夏伊,一定是她的孩子,
秋琳終於意識到,在重生後遇見的繁華里,原來她能信任的始終只有自己,如果她沒有前世所積攢的知識與經驗來依仗的。如果艾德琳真的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單純小女孩,那麼她如今的境遇將是如何悲慘,
是啊,她不該聽從哈勃格的話,回到這裡,一切的爛攤子為什麼要她來承擔,她憑什麼要受這樣的委屈,可是如果不回來,她這輩子是不是都無法知曉夏伊的存在,
重重矛盾和憤慨積壓著秋琳的神經,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看到諾南在對她說什麼,可她聽不清,再後來她再也抵擋不了身體的疲憊與不適,一頭栽下,倒進諾南懷裡,
秋琳再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明媚的日光從向陽的視窗直接潑灑在床上女孩周身,
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你說不嚴重,可為什麼她還沒醒,”
“蘭斯洛特小姐只是太疲勞了,又有些發燒,……”
秋琳緩緩睜開眼睛,諾南正背對著她,與肯特家族的專職醫生說話,這是多麼年輕又挺拔的背影,無論在什麼樣的場合,他的背總是筆直的,兩手總能放在一個最適度的地方,不輕慢,不唐突,給人唯有優容的享受,
這樣的男人理應受到諸多女人的追捧,哪怕花心多情也不為過,
秋琳如是想著,或許這樣能讓她的心平復,而她的確因此平靜了許多,她沒有資格控訴諾南,那是他的生活,她憑什麼干預,
早上是她累昏了頭罷,真可笑,秋琳不由的抬起手,想摸摸看自己臉上還有淚痕嗎,
不大的動靜還是驚動了諾南,他立刻轉過身,恰好四目相對,秋琳卻先移開了眼,她不顧腦袋的昏沉,直接坐起來,
“不好意思,我可能腦子有些不清楚,早上打擾你了,”
她對諾南微微笑了笑,是充滿客套的歉意,她不憤怒,她不譴責,甚至連一聲質問都沒有,就好像他們只是交情不淺的朋友,也僅僅就是朋友了吧,
諾南原本為秋琳焦灼的心,在這一刻接近冰點,他遲凝的上前一步,“艾德琳…”
“我現在的名字是秋琳,”秋琳糾正了他,那是刻意迴避的疏離,
秋琳的態度讓諾南感到恐慌,他寧願秋琳哭泣吵鬧,至少說明是她還是在乎他,
但諾南是理智的,他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秋琳是在跟他慪氣,他說,“那個女人…”
“不,不必跟我說,”秋琳輕聲打斷了他的話,“不管是喜歡還是單純的生理需求,都是你的自由,我沒有權利干涉,你也沒有義務向我解釋,”
秋琳太平淡,她的嘴角還有一絲微曲的弧度,就好像是在調侃揶揄,似乎作為朋友熟人,她再理解諾南的做法不過,無所謂的反應實質上對應著漠然與事不關己,
或許話尾還可以再加上一句,‘你找女人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最無情的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涼薄,而是在發現足以長成參天大樹的萌芽時,狠心掐死它,因為秋琳發現自己居然從諾南身上感受到了背叛,男人對她的背叛
秋琳太冷靜理性了,她把愛情像解析數學函式般。分解的支離破碎,生平唯一衝動的一次,就險些令她萬劫不復,因此她絕不能放任這樣感情繼續下去。粉身碎骨她已經嘗過一次,她不會允許自己再重演一遍,
秋琳說話的時候,諾南一直靜靜的看著她,專注的,平靜的,可他蔚藍的眼色就像漩渦。越來越深沉,他臉上的肌肉都是緊繃著的,而他的手早已緊握成拳,
時隔四年,諾南竟有些明白亞瑟文斯特對他說的話,
那天喬恩和他趕到的時候,艾德琳已經奄奄一息,諾南滿眼都是鮮紅的血。
喬恩抱起艾德琳就往外衝,諾南緊跟其後,但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他那時才發現亞瑟文斯特就站在房間空曠的盡頭,至始至終默然無聲的看著這裡的一切,他的臉上,下巴上,衣服上還站著從艾德琳身體裡噴濺出來的血,在背陰的牆前,愈發顯得陰森森的,像嗜血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