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甄雨村又輕聲嘆了口氣,頭也不抬地問道:“不知黃帥需要多少糧食?”
“兩萬馬、步、水師,三十天所需。”
甄雨村聞言又是一驚:“怎麼會需要這許多啊?”
“這些日子為了避風走了不少冤枉路,而且為了保船還丟棄了許多淡水、糧食,所以大軍的儲備已經所剩無幾了。”
“原來如此。”甄雨村緩緩合上帳冊,抬頭抱歉地說道:“黃帥,府庫連一半都沒有,恐怕需要從周圍各縣和萊州府調撥了。”
“也罷,反正我的船隊都被吹散了,我已經讓他們陸陸續續地趕來登州府了,路上大概也要些時日,等福寧水師重新聚集起來,唔,怎麼也要過上十來天了,甄大人二十天之內應該差不多有糧食了吧?”
甄雨村心算了一番,覺得時間還是有些緊張,就笑道:“下官盡力而為,不過黃帥最好也去一趟萊州府,到那裡再調撥些糧食,不然恐怕會拖累了黃帥的行程。”
“如此就拜託甄大人了。”
“黃帥客氣了,這也是下官本份。”
黃石出門前交給甄雨村一份儀金,內有白銀五十兩,甄雨村素知黃石大方,也就欣然笑納。他客客氣氣地把黃石送出了衙門,同時吩咐衙役準備驛館。
按照常理,農曆十月刮颱風的情況不太多。不過這外海上的天氣變幻誰又能說清楚呢?艦隊中除了黃石以及他的核心成員外,普通軍官、戰士都不清楚上層到底在做什麼決策,他們都被告知前哨發現海上起風,所以整支艦隊都要規避。
本來黃石有點擔心賀定遠大嘴巴會惹禍,不過這次賀定遠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無旨擅入別的軍鎮駐地,形同謀逆作亂。這個罪名一旦確認可是要掉一堆人頭的。所以賀定遠一再向黃石保證,他會把這個秘密一直帶進棺材裡去。
對於參謀軍官集團,黃石倒是比較放心。金求德管轄的地盤從來不給黃石捅簍子;賈明河的心思全用於鞏固自己的選鋒營山頭,一向跟黃石跟得最緊,也絕不會給黃石找麻煩的;楊致遠既是老兄弟,也是軍法系的老大,洩露軍事機密的罪名有多重,他最清楚了。
福寧鎮的派系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建立起來了。在現有地體系內,賀定遠是軍校系的老大,金求德是參謀系的老大,趙慢熊看起來似乎地位很超然,其實和李雲睿、鮑博文還有柳清揚這些他推薦給黃石的人都有聯絡。
最近兩年來,李雲睿他們哥兒三個似乎打算自成一系,要和趙慢熊劃清界限。黃石也不太清楚這到底是趙慢熊的自保之策,還是他們三個人的自保之策。不過既然他們能明智地看清形勢,黃石也就裝聾作啞、難得糊塗,好像對發生的派系分化一點也沒有察覺。
從黃石開始,福寧鎮各山頭都懂裝不懂,施策似乎認為黃石的真實態度是鼓勵派系分化,所以最近他也開始搞什麼閩北水師派。這些人雖然明面上一個個都大大咧咧的,但就是直率如賀定遠,也絕對不敢朝內衛系統和忠君愛國天主教裡面滲透,起碼他從來沒有提過要由福寧鎮教導司來訓練內衛和那些牧師。
根據黃石的計劃,福寧鎮的水師會不斷前來登州停靠。從參謀司的推演來看,後金對大明薊鎮的入侵已經迫在眉睫。黃石打算在這裡找藉口拖延些時日,一旦後金大舉入關,黃石就可以立刻帥軍增援京畿,擊退皇太極的入侵部隊並設法重創之。
同日,三屯營外。
“啟稟大帥,三屯營安然無恙,據報建奴已經逼近遵化,但遵化也還沒有陷落。”
“真是好運氣。竟然讓我們趕上了。”趙率教聽到這喜訊後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運氣。袁崇煥收到後金軍進犯薊鎮的命令後,立刻讓趙率教火速出發,走撫寧、遷安這條路線趕往三屯營。要他務必在後金走完從喜峰口到三屯營的五十里路前,跑完這條二百六十里的路,搶在後金頭裡衝過即將閉合的封鎖線,直接進入遵化城進行防守。
“建奴這次的行動真是慢啊,我本來以為趕不上了。”趙率教覺得自己比後金晚出發一天,距離又是敵軍的五、六倍,所以一直擔心自己會白跑一趟。但沒有想到後金在四天裡竟然連五十里的路都沒有走完,明軍眼看就能把後金敲開的防線重新合攏上了:“看來建奴是糧草不濟了,所以才走得這麼慢。”
三天三夜來,趙率教的四千家丁、親兵人不卸甲,馬不解鞍,一人三馬地從山海關一路趕來,連馬都跑死了一大半了,現在他們離目地地只有三十里了:“兒郎們,我們不用再體恤馬力了,衝啊,衝進遵化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