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您說的方法管用嗎?”
秀姨早就失去了以往的鎮定,連綿數月的未知等待讓她變得心浮氣燥,若不是還有趙無眠在,秀姨覺得自己早就要瘋了!
天知道,小迷長這麼大,從未曾有一日離開過她的視線!
驟然分離了這麼久,先前她還能用小姐回族地是好事來安慰自己,隨著時間的推移,秀姨已經不相信一切的自欺欺人了。
發展到這一步,接踵而來的自然是無窮盡的自責——若不是她一心惦記著想說服小姐回族地,若不是她鬼迷心竅般認為回到族地對小姐是最好的,若不是因為這些,就不會心不在焉,就不會把鋒利的刀刃遞給小姐,若是小姐不是被刀割傷流血,就不會被符陣捲走……
秀姨的邏輯推理一環扣一環,從未如此因果分明清晰。
愈是清晰愈是痛恨自己,對於帶小迷去無渡河的趙無眠也免不了生出幾分遷怒,若不是他多事,就不會有後續的一切。
秀姨好歹還是有理智的,知曉自己的這份怨懟來得毫無道理,人家趙世子也是好意,當初說好要幫小姐找族地的,他只是在履行協議條款而已,唯一的勉強能稱之為失誤的,只是擅做主張,沒有提前告知。
這也不能算過錯,大家這麼熟了,趙世子素來行事嚴謹,待小迷又是極好的,想到了地方待事情確定後再給她個驚喜也是人之常情。
“秀姨,喝茶。”
趙無眠線條近乎完美的眉鋒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對於秀姨的失態似有微辭,俊美的眉宇間閃過微微的不耐,終是什麼也沒說。
秀姨的心情他能理解,秀姨是小迷的人,秀姨是在為小迷擔心……他在心裡給自己找了無數條原諒秀姨,不與她計較的理由。
任誰心情不好時,身邊還有一個不停在嘮叨不停找你要確認方能安心的神經質般的僕婦,著實很難保持心平氣和。
趙無眠其實心如明鏡,自己之所以聽不得秀姨的呱噪,是因為他的心亂了。
若是換作往常,就是有一百個秀姨這樣的在自己周圍嘮叨,他都會心如止水,不受半分影響,照樣籌謀化策,我行我素,有條不紊地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而現在,他在安慰秀姨,對秀姨確認的同時,何嘗不是在再三強調給自己信心呢?都說關心則亂,事關白小迷,他哪裡會真如表面看上去這般鎮定?
何況現在還情況不明,一切皆為猜測?
小迷是好是壞,所有的情況一無所知。漫說他只是試探著佈局,並不能預測後果,即使是有幾分把握,即使是猜測有誤也不會將局面引向更壞,但因為那人是小迷,他終是無法釋懷。
秀姨的擔心亦正是他的牽掛,過猶不及,他在借回復秀姨的問題也是在為自己堅定信心,但秀姨問得次數太多,愈發勾起放大了他心底的不確定,若這個人不是秀姨,不是小迷最看重的秀姨,他早就讓她閉嘴將人趕出去了。
……
秀姨不是沒眼色的,與之相反,她恰恰是最會察言觀色的,知道自己的所行所言已經引起趙無眠的不滿,也提醒過自己應該有所剋制,只是身不由已,控制不住,待到意識到自己又一次發問時,說出的話已如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
她看了看趙無眠,沒有錯過他俊朗眉眼淡然中隱含了一絲忍耐的神情,身著月白的法袍,靜靜地喝著茶,有種泰山崩於前屹然故我的鎮定,再對比自己的惶然忐忑,不禁有些頹然,喃喃道:“世子說的是。”
是什麼?
趙無眠掃了她一眼,他只是說了“喝茶”而已,哪裡有對與不對之說?可見秀姨心神不寧,心不在焉,根本沒聽到他說了什麼。
實際上,他的心裡又何嘗是平靜無波的?誰知道他花費了多大的剋制力,才製造出眼前鎮定自若胸有成竹的假像?
有誰知道他雲淡風輕下的五內俱焚?從未有過的後悔與自責如洶湧迸發的岩漿,每時每刻灼痛著他的心,嚐遍了心如刀絞萬蟻噬心的滋味!
他向來是不後悔的,他素來認為後悔是一種最無能的情緒,是無味的浪費情感,要麼痛定思痛從頭再來要麼願服輸,對於已經無法改變後果的事情,不值得去做任何無謂的情緒情感消耗,如今一顆心卻一直泡在後悔中。
他為什麼要多事帶小迷去無渡河呢?他為什麼決定在無渡河邊用餐呢?
若是直接回大夏,不曾到無渡河,若是小迷表示對安香白氏族地無感時,他就直接帶人離開那個鬼地方,多好!
這樣一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