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夫當初也這麼對她說。”吳天保苦笑一聲,也有些無可奈何,“秋氏一族在歙縣本來就是小族,族裡沒幾戶人家,見利忘義的多,知道禮義廉恥的少,就這麼一位膝下沒有兒女的節婦,竟然還容不下,還有人謀奪她的財產,這才把人一氣之下給逼回了孃家。要是別家,就衝她那年紀,幾十年守節下來,爭取一座節婦牌坊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他們卻偏偏沒那遠見,就連族長,之前對這個寡婦也沒下力氣維護多少。也正因為如此,這位秋程氏聽到我們要給她過繼一個兒子,最初非常警惕,等到聽說是雙木的學生,這才提出讓我們帶秋楓去給她看看。”
“說來說去,原來是因為姐夫名聲好!”葉小胖頓時眉開眼笑,伸手一拽秋楓那匹坐騎韁繩,把想聽卻又不敢聽的秋楓給硬拉了過來,卻是信心滿滿地說道,“像他這樣的,哪家不是搶著要?便宜那位老人家了!”
“什麼便宜不便宜,小小年紀,別這麼市儈。”汪孚林瞪了小胖子一眼,見葉小胖立刻不說話了,他回顧來路,想到這一路過來盡是翻山越嶺的山路,幸好有吳天保帶路,他帶的隨從也充分,否則直接讓他來,真是要抓瞎,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別看徽商豪富天下聞名,還不是因為徽州府的地理條件太惡劣了,否則光是論賦稅,徽州府怎會在整個南直隸排名在倒數,只比鳳陽等少數幾個府好點兒?在徽州境內,到哪都得翻山越嶺。比如松明山在縣城西面三十里,竦川則在縣城東面三十里,可謂南轅北轍,相同的是都要走山路。今天若不是從縣城出發,這山路還可以騎馬,他恐怕就得露宿荒山野嶺了。
汪道蘊和吳天保曾經來拜訪過的那位秋程氏,住的正是竦川口,也就是俗稱的竦口,但是,汪孚林帶著一家子人跟了吳天保一路行來,他便發現,他以為是拜訪的是個小村,結果這裡卻是一個規模比松明山大得多的大村,就連和富庶的西溪南比起來也不遜多讓,而且這座村還遺留著一大片一大片的城牆!等到透過那形制完全不像村大門的一道大門,看到上頭寫著圵野古邑,他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裡見到過竦口這個地名了。
那是之前在徽州府志上看到過的,唐時的圵野古縣就在這竦口。
吳天保因為上次就來過,熟門熟路在前頭帶路。他特意還帶著眾人在一座程氏宗祠面前繞了繞,指著那非常氣派的宗祠笑道:“雙木,看到沒有,這可是咱們徽州府獨一無二,據說用唐時的縣衙改造的宗祠。秋程氏便是程家女,咦?”
發現舅舅那滔滔不絕的介紹突然就此打住,而汪孚林順著他的目光往前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那梳著花白圓髻,腰桿挺得筆直,面容嚴肅,連走路姿勢也帶著幾分一絲不苟的老婦人。雖說只是第一次打照面,可他一下子就有些懷疑老爹和舅舅的判斷。這老婦人一看就是非常刻板的人,真的適合當秋楓名義上的祖母?到時候不會天天找茬吧?
PS:由此可見,入贅的後嗣未必都跟老婆姓……第一更,晚上還有(未完待續。)
第六四九章 橫生枝節
“程大姑!”
吳天保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巧在程氏宗祠外遇到正主兒,連忙迎了上去。秋程氏畢竟六十出頭了,如若秋楓過繼到其亡子名下,吳天保這一聲大姑也叫得理所應當。而秋程氏眼神當然不如眾人這麼好,等認出吳天保,意識到這些出現在這裡的便是上次和自己提過的人,她的肩膀頓時有些微微顫抖了起來。她儘量平靜地和吳天保打過招呼,來到眾人面前之後,卻是目不斜視地問了一句話。
“諸位既然到了程氏宗祠外頭,可知道程氏淵源何處?”
汪孚林心中一動,正要開口回答,可看到秋楓神色緊張中帶著一絲複雜,彷彿欲言又止,他便故意說道:“秋楓,你來答一答。”
這一次,秋程氏不由自主地側頭看了過去。她很早就搬回了竦口,除去給丈夫以及死去的兒子掃墓,平常都不大和秋氏一族的人來往,所以之前也沒怎麼見過秋楓,此時看到那秋楓赫然是一個身量中等,容貌端秀的少年,她忍不住心中一陣刺痛,卻是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而秋楓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汪孚林點了名,一時先愣了一愣,隨即慌忙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儘量鎮定地說:“徽州府境內的程氏各支,都說是發源自漢末三國時的名將程普之後,程普的後人程元譚在永嘉之亂時輔佐琅琊王為新安太守,其後人就世居篁墩,一直都在這裡繁衍生息。到第十七世程富時。曾經輔佐過越國公汪華。降唐之後封總管府司馬。而後篁墩程氏在唐時出過很多位尚書和高官,一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