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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八月,秋高氣爽,葉向高終於要離京還鄉了。癸丑春試登科的幾個門生,特地在十里長亭擺下酒宴,為老師送行。門生中有翰林院庶吉士繆昌期、御史方震孺、新任福州推官周順昌,還有翰林院檢討馮銓、行人崔呈秀、言官孫杰霍維華等,他們這些人都很難想到,在今後的歲月裡,他們各自將以正面或反面角色活躍在歷史的舞臺上。

葉向高前腳剛走,浙黨御史劉廷元便上疏參劾李三才,指責李“佔廠、盜皇木”“結交宮中內侍,企圖復官” 。於是一輪新的圍剿李三才的大戰又開始了。

李三才父親經商,李家是從陝西臨潼縣,遷移到大運河碼頭通州張家灣的,最後定居在儲存皇家木材的皇木廠旁。後李三才任戶部尚書期間,曾籌資營建私第,因錢不夠還曾向親戚借貸,至今債未還清。所謂“佔廠”即指李家的花園,原為皇木廠的廠基地;所謂“盜皇木” ,即指蓋房所用木材,多用官木,實是李三才出錢購買的。至於說李三才結交內侍,無非是指李與司禮太監田義,曾有往來,可田義是死在李三才辭職之前啊 ? 李三才心中明白,劉廷元此舉,顯然又是沈一貫在背後主使。他們看到大樹(指葉向高)倒了,就想來個反攻倒算,自己與顧憲成共建東林書院,又共同被視為東林黨首,今憲成已仙逝,自己自然成了首當其衝。

繼劉廷元后,宣黨御史劉光復上疏,煞有介事說:“(李三才)居室連雲,所用木材都是奉旨解到的鷹平木,共計二十二萬”李三才清楚劉系湯賓尹一黨,劉無非想以盜用皇木的罪名,來栽贓自己,便上數自辨,並請求皇上派中使來調查。

皇上尚未表態,又有給事中劉文柄上疏助劉光復###李三才,三才憤懣不已,再次上疏請求皇上派人來登記並沒收自己家產。皇上這一次上了心,在宮中召見了工部官員,詢問此事。工部右侍郎林如楚附和劉光復,說:“官木散失有因,言官指摘有據” ,並提出派官員去查勘。

此時,宣黨御史劉光復再次上疏,聲稱李三才侵佔皇木廠證據確鑿,李家花園便是當年皇木廠廠基。李三才知道後更加憤怒,便第三次上疏,再一次請求皇上派大臣來核對,尤其歡迎彈劾自己的大臣親自來查核,並請皇上親自訊問。於是皇上派了御史李徵儀給事中吳亮嗣到張家灣會勘,李是浙黨吳是楚黨,二人在李三才住家周圍走馬觀花看了一遍,便回朝覆命了。他倆鸚鵡學舌般把劉光復的劾奏,又重複了一遍,並建議由法司會審李三才“佔廠”一案。此時楚黨黨魁給事中官應震,也披掛上陣了,他誣衊李三才“大奸大貪” ,並將東林牽扯進來,說什麼“東林理學,強半虛名” 。

李三才雖身處困境,但仍不顧個人安危,挺身為東林辯白,他上疏皇上說:“今奸黨仇恨的兩端,一個是東林。另一個是淮撫(指李三才自己)。東林乃顧憲成講學東南的書院,東林又有何負於國家 ?當下的風氣是,不論這個人的操守,不問這個人的人品,只要被人指為‘東林’,便一概排斥,永無出頭之日,如鄒元標趙南星等。臣以為,人才之邪正,關係到國家的命運,希望陛下明察。”

李三才此刻的諫言,皇上朱翊鈞哪裡還能聽得進?他關心得是皇家的財產絕不能落入別人手中,他完全輕信了各黨言官的不實之辭,不久,他下了一道聖旨,以盜買皇木侵佔廠基的罪名,把李三才革職為民。

五月初四的黃昏,太子朱常洛的寢宮——慈慶宮,像往日一樣,空寂少人。一個身穿藍衣服手持棗木棍的莊稼漢,楞沖沖地闖了進來。第一道門居然無人把守,大漢四顧望了望,膽子似乎增大了許多,又握著棍子跳進第二道門。

第二道門有兩個老太監值班,一個七十多歲,一個六十多歲。大漢掄起棗木棍,先把六十多歲的擊倒,隨後緊跑了幾步,來到了前殿簷下,他沿著臺階正要往上衝,迎面撞上了內侍韓本用,韓一面大喊“有刺客” ,一面向大漢撲去。隨著“抓刺客”的喊聲,三四個手舉各種傢伙的太監,紛紛圍了上來,大漢終因寡不敵眾,被韓本用等擒獲。

王安一聽說有人行刺,顧不上吃晚飯,急匆匆趕到了慈慶宮。

此時太子驚魂未定,他對王安說:“怎麼會出這種事兒 ,我能得罪誰?平日裡我連宮門都很少出去。”

王安瞅著太子一臉的困惑,心裡說了句“太子可憐!”他早就看出太子宮中這些內閹,看人下菜碟,知道皇上不待見太子,便偷奸耍滑,常託病溜號,今日竟釀成大門無人看守,這倒還是其次;他在路上聽說刺客是從東華門進來的,這就奇怪了,東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