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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紅玉依然含笑地追問說:“看你這神情,倒像是件真事?”

汪文言答說:“確有其事。那一年鄒之麟與王象春同遊京城的西山,因他倆與韓敬同籍,都是浙江人,又是同科進士,再加上文人相輕,於是鄒之麟隨口說了個上句,‘敬字無文便是苟’,王象春脫口對了個下句:‘林中有點不成才’,是褒貶湯賓尹的,因湯的大號叫霍林。沒想到不久後發生了科場案,事實證明韓湯二人都是大節有虧之人,那鄒之麟和王象春,其實也都沒有什麼好名聲。”

紅玉仍是半信半疑,她說:“韓敬真像人們形容那樣無才無德,我不大相信?我聽父親說,連寫傳奇《牡丹亭》的湯顯祖老先生,都說過韓敬是才子,說他無需作弊,就能榮登榜首。”

汪文言面露譏笑,說:“那還不是湯賓尹巧嘴花舌給韓敬臉上貼金!我猜想,湯顯祖老先生怕是連韓敬的面兒都沒見過,但知道韓敬名聲在外。”說到這裡,汪文言困惑不解地瞅了瞅紅玉,問:“妳今兒是怎麼了,一個勁兒的誇韓敬?”

紅玉笑了,後來竟愈發笑個不停,汪文言一時摸不著頭腦。

紅玉用手指點了點汪文言,說:“你還算是有福的 !我差一點兒做了韓敬的新娘子,想不到吧 ?”

汪文言一時感到驚詫,便饒有興趣地聽紅玉娓娓道來。原來於玉立也是浙江人,聽附近讀書人都稱讚韓敬的才華,說他是個“奇才” ,便傾心結交,曾託丁元薦做媒,有意與韓敬結親,招韓敬做個女婿,不久卻出了科場案,大家才知韓的狀元竟是花錢買下的,於是丁元薦首先鳴鼓而攻之,于玉立也在大庭廣眾下,怒斥韓敬的醜行。……說到這裡,紅玉調皮地笑了笑,說:“我父親一生精明,想不到在這事上看走了眼,這麼看來,你我原本就是有姻緣的。”

汪文言笑了,說:“幸虧你嫁了我,不然後悔一輩子。我也見過韓敬,有才不假,口若懸河議論風發,只是此人路數不正。不過比他的老師還強,不像湯賓尹盡做那些奪###壞人節的勾當。”

鄒之麟是早汪文言半日入京的。他進了家門,與妻子寒暄幾句後,便帶著家人四處為“恩公”尋覓房子。他倒是個知恩報恩的,自己掏腰包,在住家附近為汪文言夫婦租下了一個乾淨的小院。之後,便僱了兩頂轎子,直奔運河碼頭接人。晚間,他在自家客廳設宴,給汪文言紅玉夫婦接風。鄒之麟頻頻敬酒,汪文言稱得上是海量,二人竟一醉方休。

汪文言與鄒之麟交往了數日,從鄒的嘴裡,汪悉知了浙黨與齊黨親密關係的淵源,也得知了浙黨御史劉廷元姚宗文,在吏部尚書人選上與齊黨亓詩教的摩擦。前任吏部尚書鄭繼之,本是劉姚二人的同鄉,後被亓詩教以年老昏憒,一腳踢開,換上了亓的同鄉趙煥,從此齊黨開始把持了吏部用人大權,而劉姚對亓詩教的怨府也日漸加深。汪文言暗自盤算,何不在劉姚與亓的矛盾上大做文章,把他們之間的口子再撕大一些……

幾日後,汪文言記起岳父的叮嚀,一定要先去拜會楊左二位大人,便拿上岳父于玉立寫的引薦信,去棋盤街拜訪了戶科給事中楊漣。楊漣是湖北應山人,萬曆三十五年的進士。後任江蘇常熟縣令,居官清廉,曾被評為廉吏第一。楊漣經常徒步行走在村落間,去了解百姓的疾苦,頗受百姓的擁戴,因政績卓著,經考選被擢升為戶科給事。楊漣在常熟任縣令時,每當東林書院舉行講會,因常熟與無錫很近,他都要趕去參加,常與顧憲成高攀龍在一起討論有關人性天理的要旨,及治理國家的一些根本問題。汪文言聽岳父講過,熟悉楊漣的人,常把他比喻做“虎” ,遇到不平事,常拍案而起,給人一種虎虎有生氣地感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楊漣是個紅臉膛,說話像洪鐘,用聲震屋瓦四字形容,一點兒都不過分,腮下一部長髯,濃密整齊。汪文言心說,一看這位楊大人便知是位慷慨激昂敢做敢為的硬漢子。

楊漣讀過於玉立的信,上下打量了一番汪文言,說:“眼下,亓詩教成了言官的頭領,言官結交吏部,全是幕後交易,他們動不動就指說朝中大臣是‘東林’,必驅逐為快;你岳父說你熟悉三黨的底細,若想破了他們聯盟,你可有什麼良策?”

汪文言回答說:“楊大人,汪某已反覆想過這件事。那浙黨與東林的世仇,是沈一貫任首輔時結下的。浙黨一心要剷平東林,而齊楚二黨同仇敵愾,為報辛亥京察之仇,他們結成了同盟。如今朝中成了三黨的天下;有句話叫‘窩裡鬥’,他們之間必會引發爭權奪利,這樣我們便有機可乘。……”說到這裡,汪文言瞅見楊漣雙目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