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管常年在外,很少待在霧樓,平時話不多,對做生意興趣濃厚,便常駐山下,管理鎮上的各種鋪子和進出收支,半月回一次山上,一上山就是一整天,在霧樓之中,這一天也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一天,畢竟山上山下,百十來口人的生計,都要靠山下的生意。
以往,君湛然從未在他呈交賬簿的時候打斷,更不會命他退下,這次竟一反常態,也莫怪駱遷會覺得意外,並再次確認。
王總管也心懷猶疑,不清楚是出了什麼大事,令樓主如此關切。難道霧樓要倒了嗎?應該不會啊,這幾月的生意都好的很,即便一年沒有收入,霧樓也照樣可以維持如今的開支,不會有半點影響。
王總管滿腹疑惑的退了出去,君湛然示意駱遷,“說吧。”
“鷹帥怕是遇到大麻煩了,樓主。”駱遷準備將他打聽來的事一一細說,一臉慎重之色,“聽說聖上大怒,要鷹帥在幾日內找出幕後指使,但誰都知道,這事根本不可能,這是有意刁難,那塊血玉究竟是做什麼都無人知道,哪能這麼簡單就找出幕後之人,弄清來龍去脈……”
“還有呢?”君湛然打斷他,皺起了眉頭。
“還有,南宮世家派出的人已跟著鷹帥三日,想趁此機會要他重回宗族,南宮本家的人和聖上雙方同時施壓——”
“南宮蒼敖作何反應?”君湛然截斷他的話,“以他的為人,我看不會這麼簡單就讓這兩方人馬如願。”
“樓主說的不錯!”駱遷一握拳,說起打聽來的訊息,“一連幾天,鷹帥竟然都沒理睬南宮府派來的人,鷹嘯盟如今也算是南宮世家的分支了,但因為鷹帥的態度,鷹嘯盟的人也都沒有給南宮本家的人好臉色看。”
“後來如何?”君湛然再問。
“後來,鷹帥竟然乾脆去了花樓,酒醉三日,連當今聖上傳召都沒有搭理!”彷彿親眼見了南宮蒼敖的狂態,駱遷說到這裡,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鷹帥行事真是出人意料,酒醉花樓,任憑聖上傳召,南宮府的人求見,他竟都沒有踏出花樓一步,對外卻說借酒澆愁,繼而醉倒,身體不適……鷹帥哪裡會身體不適,樓主你說——”
又是欽佩他如此敢作敢當,又是驚訝他如此大膽行徑,駱遷說到這裡難掩激動之色。
君湛然在他面前卻一聲冷笑,“這話倒也不假,如今這情勢,他確實需要好好喝上幾杯。”
以為君湛然擔心南宮蒼敖的境況,駱遷還想多說幾句,沒想到座上的人卻一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
擔心的是樓主,如今不耐煩的也是樓主,駱遷搖著頭,莫名其妙的退下。
花樓嗎?想到望春樓,君湛然又勾了勾嘴角。
南宮蒼敖將來如何,他實在不需為他考慮,桌面上右手邊擱著筆墨,想起自己幾日沒有動過筆,他拿起那支“蒼狼”。
蒼狼狼毫纖細,軟中帶硬,平日動筆,君湛然都習慣用它,隨手描繪,不過是隨性塗抹,寥寥數筆,不論是花草還是雲天,俱可成畫。
隨意勾勒,正要再沾墨下筆,書房窗臺上忽然多了條人影,君湛然握筆的手動了動,對方已先行開口,阻止他可能送出的暗器,“是我。”
沉沉話音,嗓音清朗,說不出的輕快灑脫,繼而是一聲笑,帶著一股酒氣,“湛然啊湛然,多日不見,你可想過我?”
離了花樓,彷彿也將花樓的情靡之氣一併帶出,這落在窗臺斜倚窗欄的人一身黑衣,衣襟大敞,披髮微散,慵懶之間又多幾分邪氣,竟是此刻理當身在舜都花樓內的南宮蒼敖。
☆、第四十章 知己 (3288字)
君湛然放下筆,顯出意外之色,無論如何,南宮蒼敖不該出現在這裡,兩人四目相對,他悠悠回答,“我想你身在花樓借酒澆愁,不知道會是一副如何狼狽的模樣。”
倚窗而立的人躍窗而下,手裡還提著一壺酒,仰頭灌了一口,“如何狼狽,你豈非已經看到了?”衣發散亂,身上沾著酒氣,大笑間,南宮蒼敖一抹唇邊酒漬,搖了搖手中酒壺,甩手一扔,“酒壺已空,我問你來討酒喝,你給是不給?”
君湛然的輪椅往前滑動,從桌案後出來,來到一個架子邊,取出一罈酒,“梨花釀本就不多,不是誰來討都有的喝。”
他抬手把酒罈扔了過去,南宮蒼敖一拍封口,熟悉的酒香霎時在房內散開,“記得上回和你喝酒,也是在這裡,也是這個時辰——”
一罈酒狂飲一半,喝完,南宮蒼敖把剩下半壇給了君湛然,“今日不如也陪我喝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