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徐懷遠突然發現蕭帝緊鎖眉頭,瞅著手中的兩份奏摺發怵,似乎睡意全無,他揣摩著肯定朝中又有麻煩事了。
“陛下…。”徐懷遠輕輕喚了一聲,
蕭帝長吁了一口氣道:“這裡有兩份奏摺,一份是戶部郎中廉德清的上書,言稱吏部考核不公,稱宣城郡今年民戶和賦稅均減半,太守王士衡有瀆職之嫌,不該定為上等。而御史臺的官員們也上書彈劾吏部。另一份則是蘇維信舉薦王士衡任吳興郡內史一職的薦書。”
徐懷遠一聽約莫明白了裡面的關竅,心想著廉德清這可是一得罪了裴蘊二得罪了蘇維信。真不知道這個長鬚老頭子心裡在想些什麼,一把老骨頭了還逞什麼能,連蕭帝都得讓他們二人三分,他居然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也難怪蕭帝頭疼。
“陛下,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說吧!”徐懷遠畢竟是內侍不得干政,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勸蕭帝歇息,等明日朝中再行定奪。
蕭帝點了點頭。心裡也明白徐懷遠的意思。於是撐起身子,在徐懷遠的攙扶下上了床榻將息。
此時,江梅的江府內也正為同一件事情而商討著。
“小姐,廉德清的奏摺想必已經到了陛下的案臺上。”江梅江府的暗閣裡。江梅的一名棋子一槿正在向江梅彙報朝中的訊息。
“王士衡只是一個開始。大桓的地方官有幾個算得上兩袖清風,大都是藉著官威侵佔農戶之地和民宅,強迫他們接受自己的蔭庇。一來百姓承受了更重的賦稅,而大桓入庫的糧稅減少了,國庫空虛。他們就像蛀蟲一樣,啃食著國家和百姓的血肉!”江梅昂然憤憤道,眼中翻騰著幾絲狠厲。
“小姐說得對,但凡在京中任官的大族,都在三吳有自己的山莊和田客,其他官吏也少不得在富庶之地佔田蔭客,久而久之,朝廷能控制的戶口和田數就越來越少了。”一槿也不住地搖頭嘆道。
“你剛入吏部便遇到了年關的考課,可還適應得過來?”江梅想著他剛剛升遷,便關懷道。
一槿想著這檔子事,不由得擦了擦汗,吏部是各部之首,官員選拔、考核、封爵定勳都由吏部操持,事務錯綜複雜,還真不是御史臺可比,“還好,很多事情都得向一些前輩們討教,就是忙得腳不沾地。”一槿苦笑回道。
江梅聞言也能想到他的苦狀,不過一槿向來謹慎穩重,吏部的事情最合適他不過,江梅笑道:“辛苦你了,吏部一直安插不進人,所以這次也是想了很多法子,才讓你升去吏部,吏部一直由裴蘊把持,想必裡邊有不少沉珂,你正好乘著熟絡公務的機會一探虛實,裴蘊這個吏部尚書也做得太久了些,想要控制大桓中樞,還得從吏部著手…。”江梅悠悠道,眼中更是閃著算計的光芒。
一槿聞言才終於明白了江梅的用意,“可還有個蘇維信呢?如今裴蘊和他幾乎同一個鼻孔出氣,何況裴蘊剛剛西征歸來,正是勢頭最盛的時候,怎麼輕易讓我們得手呢?”一槿憂慮道。
“呵呵,你忘啦,物極必反,裴蘊已經功高震主,他與蘇維信之所以此時共進退,也是世族將衰,想合力抵抗皇權而已,不過,我不會讓他們那麼得意,借王士衡的事先拆了他們的夥,你記住,如果蕭帝詢問吳興郡內史的人選,你竭力舉薦裴瞻。”江梅眸若清泉,笑吟吟地望著他道。
一槿眼中一亮,瞬間明白了江梅的意圖,“是,小姐!”
“不過,在你熟悉吏部事務之前,我還不急著動裴蘊,等年後先讓他交出兵權,更何況京中還靠他牽制蘇氏呢,反倒是蘇氏在朝中有著諸多盤根錯節,蘇晉是一直老狐狸,不知道暗中布了多少棋子,我們需要下些功夫來剪掉他的羽翼,等灶祭一過,就是蘇太保七十大壽了,我也該見見這位三朝元老了!”江梅森然一笑,語氣有些悲蒼。
一瑾微微點點頭,堅定道:“我會設法讓裴蘊信任我,儘快熟悉吏部公務。”
“那再好不過。”江梅笑道,隨即覺著談得也差不多了,這麼晚了,該讓他回去歇息了,便出聲道:“夜涼冷氣重,你快些回府吧,公務再繁忙,你也要多多保重身子。”江梅輕聲關切,邊說邊將身邊一個盒子拿了出來遞給他道:“這是曉月樓的藥丸,最是補氣寧神,你身子乏的時候變吃一粒。”
一槿立即躬身接過藥盒。滿臉感激地謝道:“多謝小姐…。。”一槿定定地看著她,心裡想起了前些日子若雪犧牲的事,心知她一定悲痛不已,很想開口勸慰她。但又怕勾起她的傷心事,於是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只說了句要她保重身子就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