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敗壞了邢家的門風,你沒理由趕我走。”
“好哇,你就是偏和我槓上了?”刑嬤嬤氣得臉紅脖於粗。
她嘆了一口氣。“嬤嬤,暖兒真的沒有同你作對的意思。可你非要我走,我也恕難從命。”
“好,好樣兒的!”刑嬤嬤怒極反笑,“那你最好求神告佛,別讓我捉到你的把柄,到時我一定教你吃不完兜著走,就算請出大公子來求情也一樣!”
撂完狠話,那瘦小的黑色身影怒而揮袖離去,獨留一臉苦惱的風尋暖佇立在原地。
“唉。”她再嘆了一口氣,感到一個頭兩個大了起來。
有這麼個扎手難纏的嬤嬤在,她的拜師求藝之路好像越來越遙遠了。
第4章(1)
黃昏。
和阿香一同掃完了全鋪子的風尋暖,把木屑全倒紮成了一麻袋一麻袋。收拾妥當後,準備和幾個學徒扛著送往灶下當燃料。
邢恪無言地看著她忙碌勤勞的身影,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還好嗎?
不對,她現在沒少腿缺胳臂的,打掃的動作比誰都還要勤快起勁,若問這個,她回答的肯定是“我很好”。
那麼……嬤嬤罵了你嗎?兇了你嗎?
不行,這麼問法,分明令她難以做人,教她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他一時躊躇,徘徊猶豫良久。
罷了,還是上前去,直截了當告訴她,要她放寬胸懷,安心在邢家住下!
“好,就這麼辦。”他釋然地鬆了口氣,便要抬起頭走向她,這才發現——眼前哪裡還有半個人?
春夜,月明星稀晚風涼。
洗去白晝通身臭汗,沐浴過後一身清爽的風尋暖,身著短綢俐落衣裳,手上捧著顆夾肉饅頭,身畔擱著粗碗裝盛的熱湯,便這麼坐在廊下啃將起來。
此刻的她,就像個隨遇而安、愜意可愛的小丫鬟,哪裡還有半點嬌嬌大小姐的款兒?
找了四處忙碌打轉得像顆小陀螺的她一整晚,邢恪最後終於在月光掩映的花廊陰影下,找著了她。
他澄澈的眼眸裡掠過一絲異樣的溫柔。
她堂堂一個千金大小姐,卻委屈自己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店鋪宅院裡頭當學徒,天天淨幹活兒,三餐不過粗食溫飽……值得嗎?
何況他已經說明白了,邢家雕刻祖藝向不傳於外,所有邢家老師傅們刨制棺木的工藝一貫精妙,但唯有棺上繪飾雕紋的畫龍點睛之舉,皆由邢家子弟著刻,素不假他人之手。
所以她的請求,他終究無法答允。
凝視著她疲倦地咬著饅頭的模樣,他心下一動,默然地轉身離去。
風尋暖一口一口啃著饅頭,一口一日配著熱湯,可還是難敵連日來腰痠背疼的疲憊,只吃了一半便擱了下來。
流光似箭,眼一眨,她都進邢家上工半個多月了。眼看寶嬌公主的花轎兩個半月後就得製成,她卻連半點進度也無。
甭說開始學雕刻了,公子連正眼瞧都沒瞧她一眼,又哪裡有機會能瞧見她的真心,看見她的誠意呢?
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女的,所以想什麼、做什麼就得處處碰壁,縱然有滿腔熱血雄心,也只能被人當笑話看待嗎?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只怕爹爹也從來不寄望我,”她自嘲地苦笑了起來,悶悶地道:“說不定他還高興著我人不在家,不會在坊裡多嘴瞎出主意呢!”
在這裡天天吃苦耐勞,她不怕,她甘之如飴。
她只怕風家轎務沒參與,邢家雕刻又學不上,到最後落得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一想到這兒,她就更沒胃口了。
就在此時。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繞鼻而來,她怔了怔,情不自禁尋找那香味來處。
才一抬頭,就見一碗熱騰騰噴香的熱粥在眼前。
“大公子?”她呆住了。
邢恪對著她微笑,捧著粥碗在她身畔坐下。
“大公子,你怎麼……”她眨眨眼,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這粥很好。”他不由分說遞進她手裡。“吃吧。”
“這是……給我的?”風尋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懷裡的粥,驚喜地望著他,喉頭陡地哽住了。
他怎麼知道她沒胃口?
“金華火腿和老母雞熬下的,滋補元氣……”他頓了頓,有些尷尬微窘,清了清喉嚨後才道:“嚐起來的滋味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