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好似被誰給搬掉了,那一片平地平整得好似刀削成的一般,又經過農人的整理,地壟把田地切割成一個個的方塊兒,正經的“田”字格,一兩個農人在日落之前,正在田中鋤草捉蟲,青幽幽的,叫做青禾的作物,可以結出晶瑩的白米來,是主要的糧食作物,一年一熟。
逸夢以前不識五穀,倒是不知道這與現代的農作物有何不同,只是看著喜歡,碧綠的一片,再有那麼一兩個帶著遮陽斗笠的農人,怎麼看都是一副優美的田園風光,記得剛在山中看到這處地方的時候,逸夢驚訝得嘴巴張得老大,誰能夠想到山中還可以種地呢?
雖然只是兩三戶農人,卻也讓人驚歎農民的適應能力了,真的是很偉大。
順著田壟往西走,就是一條小溪,取水方便不說,最好的還是溪邊的桃樹葦草,四五月的時候,繽紛的桃花盛放如雲霞般美麗,而溪邊的葦草則是青青綿長,便是到了冬季,也不會枯黃。
冰涼的溪水中也會有小魚經過,秋季,偶爾也能夠看到一兩條大魚逆流而上,倒令人不解,卻給了那些農人最好的意外收穫,打了牙祭。
也會有那麼一兩個稚童上山來玩兒,卻多是天黑前就會下山的,山中多野獸,便是在山上耕種的農人也不會長久地停留,只是搭個窩棚勉強度過中午罷了,在日落前,這裡便會寂靜下來,再沒有一個人留下。
每日裡上山下山的,倒是被農人踩出了一條道路來,很多時候,逸夢也曾經想過,若是她拿著銀子順著這條路走了,逃了,是否能夠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這樣的想法總是想想就散,與其說是不能,不如說是不敢。
凡塵和凡煙原來也是農人的女兒,卻被人捉了拐了,然後就如現在這般被賣成了丫鬟,這還算是命好的,據她們說,還有那等青樓煙花之地,專門買了年幼的女孩兒來培養訓練,她們是容貌不佳才倖免於那等厄運的,現在的生活對她們來說已經是極好的了,便是自己家中,也不會有這般好的待遇。
逸夢的年歲不僅小,更加沒有自保能力,而這幅容顏更是惹禍的根源,想也能夠知道,這等姿色培養前途有多大,沒有哪個人會傻得不把她拐入青樓賣了換錢,所以自己離開,是萬萬不能考慮的。
站在桃樹下,看著西方的天空,等待著那片藍天白雲變成絢爛的火燒雲,在這裡觀日落已經成了逸夢每天生活的一部分,至於為什麼只是看日落而不看日出,那就不得不說說逸夢愛睡懶覺的緣故了。
沒有了世家的規矩拘束,想要睡到什麼時候都沒有人管,想要什麼時候吃飯都沒有人管,逸夢小時候養成的那些好習慣就這般一朝盡棄了,幾年下來,倒是越發懶散了,偏偏這小小的容顏就連懶著都是那般閒散優美,方素心即便偷偷看到了,也不忍心說,似乎總是能夠從女孩兒身上看到那個最愛的男子的影子,愈發想念憂傷。
天色慢慢暗下來,田裡的農人已經扛著鋤具下山了,只剩下逸夢,還在痴痴地望著西邊天空那漸變的雲彩,紫色,橙色,橘色,淡粉,淺紅,桃紅,殷紅,黃色,藍色,暗青色,白色的雲彩被次第染色,幾種顏色按著特定的順序排列整齊,開始了一場舞蹈,變幻著光芒。
“落日很好看嗎?”
“嗯,很好看。”
耳邊傳來問話,逸夢順口答了,猛然覺得不對,身邊有人嗎?扭頭一看,溪邊的葦草上,不知道何時臥了一個白衣男子,他很沒有形象地壓倒了葦草,一腿曲著,一手壓在另一腿上提溜著一個精美的酒壺,一手撐地,側目看著那一片落日。
他的眼眸微眯著,黑眸反射著天邊的霞光,七彩奪目,長長的睫羽旋即扇動,轉過眸來注視著逸夢,深邃的眼眸中似有著無窮的吸力,讓逸夢不敢逼視,把目光移到了他的黑髮上,挽發的白玉簪很是巧合的,竟也是玉蘭模樣,卻是含苞未放。
好英俊的男子!逸夢掃了一眼就不由驚歎,便是前世的種種明星也沒有一個有他這般俊美,風liu倜儻這個詞彷彿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明明是那般不禮貌的坐姿,卻讓人覺得他灑脫不羈,連指責都無從說起。
“你是誰?”上前兩步,逸夢疑惑地看著他,只是看著,心跳就不由得快了兩分,大腦中一片空白。
“旅人。”男子也許十七八歲,也許二十七八,白玉一樣的肌膚上看不到任何年齡的痕跡,光潔的下巴不曾蓄過鬍鬚,分不清他的真實年齡,容貌脫俗,透體而出的孤寂之感如同一隻大手,一下攫住了逸夢的心,讓她忍不住為之皺眉側目。
“你是為了什麼這般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