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書法以蔡邕的隸書為尊,鍾繇的楷書獨樹一幟,蔡琰也是認得的,但和眼前的行書比起來,鍾繇的楷書不過是孩童體罷。他的筆劃多脫胎於隸書,有食古之嫌,而眼前的行書,卻是一種完全成熟的筆法,揮毫之間,絕無半點遲滯,沒有十幾年的書**底斷然不會寫出如此絕妙的佳作,蔡琰是行家,一眼便可以看出這書法是爐火純青之作,也難怪會受到無數的追捧。
這真是劉潤德所寫的嗎?蔡琰似有不信,但落款處明明簽著他的大名,這難道還假的了?難不成他還藏拙不成?
就在她沉思之際,蔡邕走了過來,道:“琰兒,想什麼呢?”
蔡琰回過神來,將手中的紙交給了蔡邕,蔡邕接過來視之,讚道:“筆力醇厚,飄逸飛揚,全書一氣呵成,轉承自然,點劃之間,有若行雲流水,稱得上是上乘之作,想不到楷書方自草創,竟有人能寫出如此佳作——咦,居然是潤德所書,呵呵,不錯不錯。”
“潤德師兄的字我又不是不認得,這行楷爐火純青,沒有幾十年的功底根本就寫不出來,當世通行篆隸,楷書不過是由鍾元常早兩年剛剛創出來的,潤德師兄年方二十,又如何能有如此精湛的筆力?”
蔡邕呵呵笑道:“這書法若是旁人所寫,為父倒是有幾分懷疑,若是潤德所寫,為父倒主認為九成是真。潤德博古通今,學識淵博,許多地方為父都是自嘆弗如,每每皆有驚人之舉,寫出如此絕妙的行書來,倒也勿需大驚小怪。”
蔡琰也不禁沉思起來,是啊,不光是書法,就是天文術數,劉澤信口拈來,便已是驚世駭俗,他的學識究竟從何而來?以他雙十的年齡又如何能擁有如此淵博的才學?真是謎一般的人,蔡琰忽然覺得他很陌生,陌生的就如同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蔡邕這時卻輕嘆一聲,蔡琰一怔,道:“爹爹難道看出他的書法中有秕漏嗎?”
“噢,不,通篇書法一氣而就,渾然天成,只是可惜書法雖好,文章卻是白話,若能寫出兩都賦之類的名文,此書必然可以名垂千古。”
蔡琰方才看得只是書法,並沒有細看內容,按理劉澤不可能寫出大白話的,劉澤的八步吟詩可是留給她極深的印象。她接過來仔細閱讀起來。
“輕輕地我的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輕輕地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這完全是口語白話一般,但蔡琰的心底,卻有一絲莫名的顫動,她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幅流動的畫面,那些詩句,無疑是輕柔舒緩的曲調。離愁別緒,無疑是沉重的,或執手相看淚眼,或黯然消魂,但在劉澤的筆下,連用三個輕輕地,透出來的是飄逸,是灑脫,也許真得是他內心情感的渲瀉,洛陽,真得讓他再一無所留,瀟灑揮手而去嗎?
蔡琰敏銳的感覺到,這絕不是劉澤胡亂寫的白話,全文四行一節,每一節詩行的排列兩兩錯落有致,每句的字數大體也是六七八字,於參差變化中見齊整,每節押韻,逐節換韻,追求音節的波動和旋律感。蔡琰是音律大家,詩詞和音律從來都是一體的,蔡琰只讀了一遍就完全能感受到全文的韻律,也許這真的是一首詩,一首全新格律的詩,一種世人未知的新體詩。雖然不能肯定這種詩體是不是劉澤所創的,但全詩洋溢著淡淡的離愁和灑脫氣度無疑卻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
“……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裡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那般地細膩,別樣的柔情,化作了無言的寂寞,也許洛陽承載了他太多的夢想,太多的愛戀,但在這離別的時刻,都成為了無言的沉默。悄悄是別離的笙簫,沉默是今晚的康橋,看似灑脫而輕盈地揮手,卻依然剪不斷的深深眷戀。蔡琰的心絃為之輕顫,兩滴清淚,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下來。
凝兒眼尖,直叫道:“小姐,你哭了?”
蔡琰慌忙拭去眼角的淚痕,驀然抬頭,蔡邕早已走了,只有凝兒還伴在她左右。蔡琰掩飾道:“那有——可能是風吹沙子進眼裡的緣故吧……”
凝兒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天空,那裡有風?
蔡琰沒有再理她,飛快地將最後幾句詩讀完: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第一卷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風起雲湧
劉虞剛剛接手了幽州刺史的位子,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主政幽州了,第一次任幽州刺史那還是光和初年的時候。幽州是大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