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也終於緩緩流到了二十六日。
一大早,孔琉玥剛起身,白書便棒了一身通體素白的孝衣上前,低聲對孔琉玥道:“夫人,讓奴婢伺候您穿衣?”
正忙著系衣釦的孔琉玥聞言微一抬頭,這才注意到白書已換好了通身孝服,頭上也是一應釵環俱無,整個人瞧著白得有些不真實。
孔琉玥的心即刻一陣煩躁,傅城恆明明就還沒死,明明就還活得好好兒的,她為什麼要給他披麻戴孝,這不是明擺著在咒他嗎?可她又不能不穿,不然到時候落在扶靈回永定侯府來的人眼裡,只會以為她這個妻子不願意為傅城恆這個夫君披麻戴孝!
是以等到她不情不願穿了那身衣服,去到廳裡見了同樣通體雪白眼睛紅腫的三個孩子,並滿屋子白慘慘的眾伺候之人時,她的心情不由越發的煩躁,好在旁人都以為她是傷心過度,所以才會滿身的陰鬱,並沒覺得有何不妥。
母子四人無聲的用過早飯,一起去到樂安居隔著門簾給老太夫人請過安後,傅鎔便同同樣一身孝的傅希恆傅頤恆一起,被簇擁著打馬去了城外與太子和晉王領著的大部隊會合,迎接傅城恆的靈框。
餘下孔琉玥和二夫人又在樂安居枯坐了半日,估模著時間差不多了,才領著傅錚初華姐弟等人,一道去了永定侯府的中門正廳。
中門正廳早被佈置成了靈堂的樣子,沿途過來的抄手遊廊也都牲上了白布,亦連所有的匾額門神都牲上了白布,瞧著很是哀慼。
看在孔琉玥眼裡,尤其是當她的目光落在了正廳中央那個巨大的“奠”字時,她霎時有一種想衝上去將這一切都撕爛銷燬了的衝動,傅城恆明明就還活著,他們怎麼能為他辦喪事?他們這不是生生在咒他呢嗎?
她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剋制住了這股衝動,同時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她不會哭的,她連一滴眼淚都不會流,傅城恆明明還活著,她為什麼要哭?她應該笑的!
然當她近乎自虐的再次看向那個巨大的“奠”字,當她耳邊傳來初華和潔華還有二夫人等人幾不可聞的啜泣時,淚水還是不自覺模糊了她的雙眼。
午正時分,太子、晉王並傅鎔等人,還有內務府和禮部的人,一併奉著傅城恆的靈樞抵達了永定侯府,整個侯府霎時哭聲震天。
太子隨即還親自宣讀了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國家思創業之隆,當崇報功之典,人臣建輔國之績,宜施錫爵之恩,此激勸之宏規,誠古今通義……今有永定侯、徵西大元帥傅城恆您績彌彰,忠勇為國,為國捐軀…………特追封忠靖王,隘武寧,配享太廟……妻孔氏,相夫克諧,宜家著範,封忠靖王妃,子傅鎔襲忠靖郡王,女傅初華傅潔華封縣主……領旨謝恩!”
早在太子剛拿出聖旨之初,在場包括晉王在內的所有人都跪下了,等到太子宣讀完聖旨,與晉王並排跪在最前面,滿臉慘白,眼睛卻紅腫不堪的傅鎔便低聲說道:“臣代先考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後面眾人也都應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傅鎔雙手接了聖旨,眾人正要起來,太子又拿出了另一份聖旨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忠靖王妃孔氏,性秉柔嘉,心存恪慎……今賜為慶親王義女,著封‘慧嫻郡主’,食公主邑,欽此,領旨謝恩!”
孔琉玥雖一直靜靜伏在地上,做傾聽聖旨狀,但思緒卻早在那具黑漆插木被安放至當中的停靈平臺上時,已盡數飄到了其上去。就是那樣一具四四方方,大小不足幾個平方的匣子,就終結了一個人的一生,禁錮了一個人的靈魂……她忽然無比慶幸起那些人未能找到傅城恆來,不管他是還活著,還是真已經……她都不要他躺在那個狹小逼厭冰冷的匣子裡,她希望他能自由自在,再不要因那些狗屁責任和義務,再賠上自己的人生甚至是性命!
孔琉玥想得太出神,以致根本沒聽清聖旨說了些什麼,還是跪在她旁邊的二夫人輕扯了一下她的裙角,她才驀地回過神來,忙拭了眼角不知何時滑下的淚,恭敬的謝了恩:“臣妾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雙手接過了聖旨。
聖旨宣讀完畢,大家都起身後,太子又代表皇上在傅城恆的靈樞前上了香,唸了悼詞,這才與隨後也上了香的晉王一道,回宮向皇上覆命去了。
太子和晉王前腳剛走,皇后娘娘派來弔唁的內侍後腳便到了,賜了三牲六禮十二臺,並三千祭銀,又分別厚賜了老太夫人、孔琉玥和初華潔華祖孫母女四個。
永定侯靈樞回朝之事,早在今日之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