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戒嚴多時,內城就不用說了。外城住的平民百姓對宮裡究竟發生何事,其實是一點都不曉得的,只知道凶神惡煞似的軍爺滿城走,勒令大夥兒關在家裡,不允隨意走動。
幸而是剛過完年,囤的糧還夠支應一家老小一段時日,不愁沒有吃的,但平常習慣在外走動的人們被拘在屋裡久了,難免心情不好。有嗜酒的便喝上了,也有閒著也是閒著就抹脾九的。
小老百姓們很能打發時間的。只不過日子一長,就有人坐不住了。
自年十五那夜起,街口就有軍爺守著,若有人試圖出門,就會被惡狠狠的打一頓,甚至只是趴在牆頭上張望,也會被人抓下來胖揍一番。
可這一夜,街口傳來兵器交擊聲。不時還有人痛苦哀鳴聲。在寂靜的夜裡,讓人心情不由緊繃起來,猶如一根緊繃的弦。不知何時會斷裂掉。
附近的人家,信佛的人們不禁拈香唸經,小孩子嚇得小臉青白,緊抓著母親們或是姐妹們互相緊擁成團,就怕外頭的人殺進屋來,大家不知外頭髮生何事,但大家都不約而同有著同一個願望,活下去。
外頭的聲響直到天矇矇亮時,才漸漸停息。
幾個半大不小的少年按捺不住,偷偷摸摸爬上牆頭,往外探頭,守在街口的兇惡軍漢不見了,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有人過來斥責他們,幾個人互使了眼色,翻過牆溜下牆頭悄悄的往街口走,才走幾步,就聞到一股腥臭味兒,眾人掩了口鼻往前走,其中膽子較小的忍不住伸手拉了前頭的兄長。
“別去了,這味兒怪難臭的。”
“你怕就待著,我們去瞧瞧就回。”當哥哥的拍拍弟弟的手,跟街坊們往前走。
他遲了一些,跟上眾人時,才發現眾人呆站著,“怎麼了,大家怎麼不走了?”
他走上前,輕拍隔壁的王大哥,不想王大哥被他一拍,轉過頭一臉鐵青,他正待要問,王大哥大口一張嘩地吐了一地,他慌張跳開來,卻覺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摔倒在地,他伸手撐地要爬起來,卻摸到一手溼滑,抬手一看。
“血啊!”眼一抬就見街邊倒臥不少人,一雙雙空洞的眼已然沒了生氣,他咚地一聲暈了過去。
他那膽小的弟弟見哥哥暈了,連忙奔過來,他人矮腿短跑到兄長跟前,其他街坊已經圍攏過來,他以為大家是來幫他扶起他哥哥的,鬆了口氣正待道謝,卻見大夥慌張的倒退過來。
“別退了,別再退了,會踩到我哥啊!”
眾人似才發現他兄弟二人,連忙一人拎起弟弟,幾個人一起動手把昏過去的哥哥拖到旁邊,弟弟這才看到街口倒了一地的屍首,血腥味直讓人作嘔。
“忍住,忍住。有人過來了。”街坊一個大哥朝他吩咐著,不一會兒就聽到馬兒嘶鳴叫,盔甲兵器磨擦金屬聲,還有整齊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朝他們來。
他們四下張望想找地方躲,可是連日戒嚴,街邊原本擺攤做生意的統統不見人影,那兒有地方讓他們幾個躲,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聽一嬌脆的聲音道:“唉呀!這兒有人耶!”
眾人舉目望去,只見一名身著銀灰盔甲騎在馬上的少年將軍,在親衛的環伺下緩緩策馬而來。
“你們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家?”一名親衛上前來問話。
聽到親衛的聲音,他們愣了下,這軍爺是女的?
親衛又問了一次,少年們才點了頭,親衛指了街邊倒臥的屍首問:“這些人你們可認得?”
“不認得。”
“他們不是咱們京裡的兵,不曉得是那兒來的,軍爺,您是那一路的人啊?”回話的少年膽子大,見問話的親衛是個女的,口氣又溫和,不禁好奇的問了一句。
“西寧衛竇營。”親衛說到這兒,眼睛往那少年將軍處看了一下。
“竇營?是那個出了名的女將軍?”
“嗯。”親衛又問幾句話,然後才轉身回去稟報,那少年將軍正在打量附近的環境,聽完親衛回報微頜首。“讓人去回稟將軍吧!”
“是。”親衛領命而去,那少年將軍正要離去,另一側又來一隊人馬。
“關荷,這邊清理了?”來人是黃嫻淑,她眼一瞄,看到那幾個半大不小的少年貼牆站著,凌厲的掃視一眼,嚇得那幾個少年縮成一團,其中一個眼尖的,看到黃嫻淑提在右手上的長槍尖上正往下淌著鮮血,不由抖若篩糠,沒一會兒功夫眾人就聞到一股臭味。
“黃千戶別嚇孩子了吧?”黃嫻淑身邊的親衛提醒她,她嗤笑一聲,不屑的掃了那些孩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