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眾人勸解開來,又再飲時,忽然大鴻賓孟達來報,曹魏使者前來賀喜。
此言一出,眾人皆感怪異。要知道,我們與曹魏勢不兩立,他們怎麼會來賀什麼喜?而且,怎麼會在這個時候?
孟達道:“他們是化妝成商人入城的,然後適才找到臣下,亮出身份。臣不敢做主,故來請示陛下。”
我看看父親,父親冷笑道:“看樣子是壞我們興頭來了。劉備怕過誰來,見!”
孟達叫道:“傳曹魏使者覲見!”
此時整個大廳靜無聲息,人們自動按殿上品級分立兩側,鼓樂與侍從退下,執金吾們列在兩廂。
首席的父親沒有動,他側身於幾後,左手執樽,右手撫須,不緊不慢的品著杯中的酒,眼神裡傲慢中帶著冷峻。重新面對曹魏的使者,他又恢復了鄙睨天下的梟雄之貌。
時間不長,宮門開處,兩個人隨著侍者走了進來。
當前一個四十餘歲,面色發青,右手託著書簡,昂然而入。他後面是個瘦小的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定睛看時,那人卻正是司馬望。只見司馬望一對小眼睛四下裡張望,突然間看到我,眯眯一笑。
孔明問道:“使者通名,下書何事?”
那使者四顧眾人,在父親臉上沒有任何停留,便將目光直投到我身上,問道:“使臣吳禮。哪位是公子劉禪?”
我不由大怒,一個無名小輩,卻如此據傲,如此無禮,真不愧叫了這樣一個名字。他喚我公子,自是不承認我太子身份,這也不算什麼。但就算使者再傻,我與父親的衣著也說明了我們各自是誰,而他卻不稱呼父皇,反直接尋我,這分明是他刻意而為,要離間我父子的親情。
我與孔明暗中離間賈翊和司馬懿,曹丕居然當面來離間我與父親。
父親雖老,卻容不得他如此輕乎,我拍案而起,怒喝道:“爾既代表曹丕而來下書,何不將書信呈上?漢天子在此,何問劉禪?”
那使者吳禮道:“我家萬歲傳書劉禪,我自然來尋劉禪。漢天子闢位為山陽公,將天下禪讓我主,天子在洛陽,長安哪裡來的天子?”
“曹逆篡位,苦害漢室,也配稱天子?你回去告訴曹丕,劉禪不接他什麼書,三年之內,我必引軍去洛陽尋他!”我大聲喝道。
“三年,哈哈,三年!”那使者寸步不讓,“劉公子,旬月之間,我主將引精兵三十萬掃蕩三輔。我代我主下書,便當著這喜宴宣讀,爾等敢聞否?”
曹丕要來了!我心中一驚,四下環顧,還好,大廳中諸官員將領雖也驚疑,卻無慌亂。我把目光投向父親,請他示下。
父親無論對使者赤裸裸的挑釁還是我的怒喝,都沒有任何表情,甚至,他的眉毛和皺紋都沒有一絲的顫動。他只是把目光投向那使者,整個大廳的中心,便一下子變成了他。
那使者也感到了他的威壓,微微顫了一下,卻高傲的昂著頭。
父親緩緩站起身來,我感覺這年邁父親,突然變成了一頭在林間穿行的猛虎,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驚人的氣勢。這種氣勢不是天生的,那是無數次戰陣裡衝殺出來的,那是統馭群雄指點江山練出來的。平日裡與親屬臣下還感覺不到,但一旦臨敵,這種氣勢便會噴湧而出。
在這一刻,我感到心裡控制不住的激動。我沒有見過父親親身對敵的樣子,此刻,終於看到--“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那是怎樣一種鄙睨天下的英雄氣慨。如今曹操已死,更有何人能是父親的敵手?
看著父親,忽然覺得只要隨著他,莫說是曹丕,便是曹操親來又有何妨,便是與天下為敵又有何妨!
明明知道父親已老,甚至他經常糊塗。但在此刻,所有人情不自禁的被他所感染。
視在一處,意滿八方的統帥之心讓我在注視父親的同時,可以輕易感受到周圍群臣的那種興奮、激動和自豪,感受到他們對曹丕和那使者的怒氣。父親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此刻,所有人都在隨著他的舉動而協調一致了。
何時,我才能有父親這種在不動聲色間令群雄束手的威力?
父親已來到使者身前,那吳禮竟然震得說不出話來,一時手足無措。
父親冷冷一笑,吳禮竟不由後退了一步。父親抬手便讓那書簡搶過。使者不及防,不由面紅耳赤。父親卻已從容開啟書簡,看完一哧。足下不停,卻來在司馬望身前:“你,是不是叫阿望?”
司馬望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略慌了一下,隨之鎮定下來,從容答道:“小人司馬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