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誰在暗中下令,呼的一聲,一排長箭短矛破風而至,刷地在他身前數尺釘成一個扇形。地上的雪泥飛迸四濺,撲了眾人一身。
軍尉繼續道:“各位敬請自重,以免刀槍無眼,兵戈無情。再說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各位留下君公子,請回中原吧。”他手一指,人馬無聲地分出一條道路來。幾人相視了一眼,秦艽問道:“令主要的貴客,是否生死勿論?”軍尉一愣,道:“姑娘說笑了,君公子是我們大夏庭上最尊貴的客人,他哪怕傷了一根手指,在下也得提頭回去請罪,不過……”
此人短促笑了一聲道:“在下卻不曉得,但憑君公子身份,涼州路上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秦艽心想:“這人自然知道法門寺藏寶之事,才有恃無恐,不然投鼠忌器,何出此言!”韓潮亦想到此節,面色猶豫。秦艽冷笑道:“閣下坐井觀天,未免太將天下小瞧了吧?!難道你……要跟我們賭上一賭不成?”徐豐冉暗中低叱道:“勿要莽撞!”
軍尉笑道:“這個嘛,在下的確不敢。”秦艽辭色嚴厲道:“我們秦家鏢局有一句老話,叫做‘鏢在人在,鏢亡人亡’。”她轉向君自天道,“少宗主,這是家傳的規律,萬萬難以違背,你是想走呢,還是想留?”君自天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笑道:“自然全憑秦姑娘做主了。”秦艽對那軍尉道:“既然君公子不肯賞光,我看閣下還是先回去稟告再說吧。”
軍尉面上頗有難色,不由得望向君自天,君自天向他微微一頷首,那人想了片刻,突然笑道:“在下還有個折中之策。”他打了一個呼哨,有人立刻牽過幾匹駿馬過來,軍尉笑道:“君公子是我主上的貴客,在下既然請不動,但職責所在,總要略盡綿薄之力,好歹護送公子一程。看在鞍前馬後這點苦勞上,我們這些人的腦瓜子也能在脖子上多坐幾天。”
那幾匹馬通體烏黑,只有額頂和尾梢略雜有白色,端的神駿無比。河西四郡中的武威郡自古以盛產良馬聞名遐邇,素有“涼州駿馬甲天下”一說,今日一見,果然非凡。眾人的坐騎多已在雪中凍斃,僅剩下兩匹駱駝,長途跋涉,如何能沒有馬匹。這份重禮,當真讓人難以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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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節:擒 龍 手(45)
秦艽看了一眼韓潮,見他眉頭深縮,不知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勉強笑道:“各位盛情難卻,我等也只好受之有愧了。”雙方說得客氣,實為形勢強於人,各有所忌罷了。韓潮自忖己方數人武功機變,都是江湖中上上的首選,料也不至吃了他們的機關暗算。
這邊秦艽才要放手,君自天抓住她的手臂道:“鏢在人在,鏢亡人亡’不是姑娘說的嗎,豈可輕易撒手?”秦艽提住他的衣襟,聲如蚊吶道:“即便我收了九玄旗,你當我真不敢殺你嗎?法門寺藏寶與我何焉?君少宗,切勿行差踏錯。”君自天難得暢然一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那又如何?”韓潮見他們神態親暱,不知怎的,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妒意。淡淡道:“走吧。”
那軍尉自稱李德寧,是夏王麾下的武官。秦艽聽說党項氏的拓拔跋一族在唐朝時賜姓李,如今的夏王為李德明,看來這人不是宗室弟子,便為朝中的貴族。李德寧看君自天衣裘蓬敝,先取了一件火狐皮的大氅遞給他披上,然後一隊人馬取道山坳邊的小徑,翌日午後,到了一處牧民的營地。眾人在此燒水熱飯,歇了兩天。
君自天盥洗之後,借了一柄匕首,刮掉鬍鬚,把頭髮削短綰起,此人修目薄唇,面目居然極為俊逸,不過眉角斜飛,多了幾分猖狂不羈之色。他臉色蒼白,左眉眉梢下更是文著一朵青色的蓮花,襯著一身墨帶紅氅,整個人顯得雍容華貴,幾乎不可鄙視。這批西夏官兵看到他,神色之間都是極為尊崇仰慕,李德寧更是將他的飲食起居打點得無微不至。秦艽看得心中好笑,方知此人頤指氣使的傲慢之態因何而生。
等天大晴了,大隊人馬一路迤邐西行,很快到了涼州府。涼州扼守河西走廊東咽,又稱武威郡,因當年漢朝大將霍去病出徵西域,大獲全勝,武帝為彰其“武功軍威”而得名。不過唐漢風采不復再瞻,如今的北方藩籬已被吐蕃、回紇各族佔據,早成了中原朝廷的化外之地。河西走廊這一帶,不但夷夏雜居,而且兵寇流竄,實實最是混亂不過。
李德寧率領西夏兵馬,不敢貿然入城,涼州城外是一大片由石羊河灌溉的良田和牧場,草田廣袤,從城上塔樓望下一覽無餘。他只好命副將拔隊先行,在前等候,韓潮則遞了通關文牘帶領眾人進城。比起長安汴梁的鼎盛繁華來,涼州城實在是粗樸破舊得緊,街上的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