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一步一怔地走下賽馬橋,緩緩抬眼,卻見倚在雀兒目光肅肅地望向遠行的大軍,頭部微動,似在頷首。順著她的視線,厲厲遠眺,目盡處是與韓琦叔叔並排齊驅的年輕校尉。再回首,雀兒眼中的肅色已變成了痴迷的神采,她倚著黃柳夠頭張望,一副情竇初開的模樣。
撇嘴一笑: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啊。
“韓小姐。”身邊傳來一個尖細柔軟的聲音。
屈膝行禮:“公公。”
“王上要奴才來傳個話兒。”青王的貼身內侍抱著拂塵,躬了躬身,“回鄉需趁早,莫待霜重時。”
轉眸瞥向遠處守衛森嚴的華車:你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絲縫不留啊。恭順地低下頭:“小女子想煩請公公遞個話。”
“小姐請說。”
抬目而笑,淡淡開口:“明朝日出籬東際,剩把離觴話別情。”
麵皮鬆弛的老內侍點了點頭:“奴才定一字不漏地講給王上聽。”說著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我,“識時務者必有福,小姐請一定要保重身子,老奴這就告退了。”
“公公慢走。”轉眸瞥向一臉天真爛漫的侍女,柔柔一笑,“雀兒看傻了?”
她猛地一驚,不安地擰了擰衣角,臉頰浮起紅雲,掩飾性地眨動著眼睛。
哼,嗤笑一聲,疾步向前走去:“看吧,趁離開之前多看看這雲都。”
“嗯。”她小跑著跟上,抱怨道,“奇怪了沒聽過那位叔老爺的名諱啊,王上又為什麼非要小姐會蓮州守靈呢?哎呀,雀兒這還是第一次去蛟城,不知道有什麼好吃的……”
時間流失的如此之快,轉眼間已到了燈盡夢初時。披著一件單衣走下床,從匣內取出那捲黃綢:“神佑青空,天重恆昌:蛟城韓柏源奉主尊王、一生勤勉,孤念其煢煢無後,特賜韓氏月下孝女之名,回鄉為叔守孝。”
手握詔書,靜立窗邊,只聽見風動絹布的悶響。清冷的夜,似秋霜勻染了暗藍的風景。沒有半點星光,也見不到慘白的月亮。
還記得拿到這份王詔的那夜……
我微訝地挑起眉頭:修遠都離開了,為何還要裝樣?
“呵呵呵~”允之笑得前仰後合,他走到撫松堂的圍牆邊,敲了敲石磚,“嗯~夠硬了。”而後又看了看牆頭,“就是不夠高啊。”他媚態十足地望著我,語帶輕挑,“紅杏不出牆,卻有偷花人吶~”
恨恨地瞪著他,咬牙道:“請殿下注意分寸。”
“主上。”哥哥微微頷首,“請主上明示。”
允之優雅地跺著步,漫不經心地問道:“韓夫人待字閨中之時曾被人騷擾,竹肅可曾知道?”
哥哥兩拳緊握,目流殺意:“是,當時我還沒有內子相識。照我看來,那幾個惡徒該殺!”
我詫異地望向身一臉怒意的哥哥:什麼事?
“呵呵,其實不過是幾個求婚被拒的浪蕩公子半夜裡學人家爬牆。”允之笑得輕快,“不過卻被韓夫人和她的侍女打得半死,而後又被府中的親兵扔出了高牆。”
我知道引章有功夫,卻不知嫂嫂也不弱。不禁掩面而笑,嫂子不愧是脂粉英雄,真是長了女子志氣!
哥哥聞言,不住輕笑,目光柔柔,甚是愜意。
“這也就是父王下詔的原因了。”允之語調微抑,走入暗影,“卿卿,你可是一塊肥肉啊~”他低低沉沉地笑開,“竹肅一去前線,這肥肉就沒了菜籠的保護,那些蒼蠅可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地來叮你了。”
“主上的意思是?”哥哥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嗯~”聲音低低,“這肥肉下肚,就不怕你反悔了。”
“不會的……”哥哥低喃道,“三殿下和七殿下……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暗影裡傳來折枝聲,聲音越來越低,低到靠他最近的我都很難聽清,“連父王……”半晌,允之從暗影中走出,嘴角邪邪地勾起,“只是父王不知道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得逞。”他邪媚地看著我,眼神迷離,充溢著笑意,“因為這塊肥肉可是長牙的,那些蒼蠅來了保準喪命!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聲還如在耳邊,恨得我牙癢癢。將詔書卷好,方回匣中。
“咚——咚!咚!咚!”更聲一慢三快,嗯,已到四更了。等到五更,無焰門的人就該來了,先歇息會兒吧。
揉了揉頸側,緩步向床榻走去。忽地,頭上傳來一個幾不可聞的聲響。拿過銷魂,跳窗而出,直上房簷。
寒蟬悽切,半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