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再轉機到華盛頓,我都很平靜。而此時此刻,我是怎麼了?就這麼不爭氣地流淚了?不過,很快我又抬起了頭,望著還在天空中斜掛著的月亮,對自己說,在美國的生活終於開始了。
在美國的第一個中午,我隨著中國同學來到食堂吃飯,旁邊一個陌生的外國同學向我招手,並打著手勢,嘴裡還說著什麼。我傻眼了,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再環顧四周,幾乎所有同學都在打著手語,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時,我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和學校裡的同學交流。說英語吧,我書面語不錯,但口語比較薄弱,更別提看口型了;打手語吧,我上的是普通學校,完全不懂手語。即使我會中國手語也沒什麼用,因為世界各國的手語是不一樣的。不管是在生活中還是在課堂上,不管老師同學是說英語還是打手語,我都看不明白。這下子,自己好像不僅是聾人,而且是盲人了。
我面臨的是新的環境、新的語言和新的文化,我沒有任何的優勢。為了能儘快和別人順利交流,為了儘快適應加勞德特大學的新環境,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學會美國手語。那裡的中國同學告訴我一個學習手語的最好辦法,就是多和別人交流,這樣會學得又快又好,遠比上手語課的效率要高得多。
也許是心態比較積極樂觀吧,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能往好的方面想。所以,很快我就有了一些新朋友。每次和他們交流的時候,我都努力地打著笨拙的手語,他們很有耐心,特意為我放慢打手語的速度,好讓我跟上他們的語速。我在交流中向他們學到了很多新單詞。
我還上了一門語言文化討論課(Culture and Language Colloquium),這是秋季開學之前,加勞德特大學專門給新入學的研究生上的一種特殊的夏季課程,目的是讓研究生了解美國聾人文化,學習美國手語,以便儘快適應加勞德特大學這樣一個特殊的“聾人王國”。
教我手語的老師是個美國聾人。有一堂課,老師要教我們一些關於零食的手語單詞。然而,作為外國學生,很多美國零食我都沒吃過,也沒聽說過。我就打著手語問老師:“這個零食是什麼啊?”可老師解釋了半天我還是不明白。於是,她就帶著全班同學走出教室,來到不遠處的一個自動售賣機前,特意買了那種零食給我看。我開啟一嘗,原來是一種帶有乳酪味的小餅乾,我吃得美滋滋的,同時也學會了這種零食的手語打法。只是吃零食的時候,周圍的同學都向我投來一束束詫異而羨慕的目光,讓我非常不好意思,我對老師打手語說:“這個要85美分吧?我下課還給你吧。”老師馬上說:“這是上課時間,我之所以買零食給你,是為了教你這個單詞。你就不用還錢了。”
文化討論課上,老師還會提到美國聽人(即健聽人)父母對聾孩子的教育問題。當時,同學們熱烈地討論著,期間還討論過:是教聾孩子英語口語呢,還是教他們美國手語呢?如果教他們口語的話,雖然可以幫助孩子和父母更好地溝通,也可以與大部分聽人更方便地交流,但不利之處就是會讓聾孩子因為聽力的劣勢,而在聽人群體中顯得比較孤單。如果教他們手語的話,聾孩子就可以融入聾人群體中,成為其中的一分子,也就不會孤單了,但是這樣的話,聾孩子和父母還有其他聽人的溝通就會比較困難,也就很難融入家庭之中。這使我聯想起自己的經歷,也引起了我深入的思考:中國聽人父母,面對著自己的聾孩子,到底應該用什麼樣的教育方式,才能讓孩子得到更好的發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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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聽,什麼都可以做到(2)
然而,在討論的過程中,輪到我發言的時候,我滿肚子的話卻因為笨拙的手語而卡住了。要是在國內,我肯定能用中文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可此時此刻,思維和語言的速度卻配合不上,這種感覺好難受啊!好半天我才能用簡單的手語,勉強表達出一點點自己的想法。但老師同學的鼓勵,給了我很大的信心。
在語言文化討論課期間,我們新來的研究生們,還在學校的安排下看了一部很特殊的電影。這部電影講述的是加勞德特大學建校一百週年來,在聾人學生們的呼籲下,終於推舉出一位聾人校長——金·喬丹。當他被選為校長的時候,全校聾人為之歡欣鼓舞,覺得聾人終於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了!看著這部電影,我心裡受到了強烈的震撼,因為我從未想到聾人完全可以不需要聽人的幫助,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金·喬丹校長在當選期間,還說了一句話:“聾人除了聽,什麼都可以做到。(Deaf people can do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