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隨著幽州的張純叛亂愈演愈烈,歸附多年的幷州南匈奴十餘萬眾全面反叛,西南益州大規模的農民暴動迅速蔓延,大漢帝國千瘡百孔的根基終於被動搖,如同一個被剝去華麗外衣的蹣跚巨人,傷痕累累的衰弱之軀和垂垂遲暮的衰敗之態盡顯無遺。
大漢各地風起雲湧的大小暴亂中,以幽州張純這股叛亂勢力最為強大,前後不過四個月時間,張純的數萬叛軍先後擊敗了數萬大漢軍隊,殺死了護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今河北豐潤東南)太守劉政、遼東郡太守陽眾等數百官吏,兵力迅速膨脹至十五萬人,並推舉一怒之下掛冠返鄉的泰山太守、漁陽豪族代表張舉為統帥,打下幽州的大部分地區。
進入中平五年,張舉在肥如(今河北盧龍之北)稱帝,自封天子,張純自稱彌天將軍、安定王,二人移書州郡,聲言張舉將代漢為帝,要求漢帝立刻退位。
訊息一出,天下震動。
無比憤怒卻又驚慌失措的皇帝劉宏和朝中重臣急忙調兵遣將,調動所有能調動的力量,征剿叛逆張舉和張純。
青州刺史黃琬出席黔陬城落成慶典返回臨淄不到半月,便接到朝廷要求青州“籌集糧餉、招募士卒、徵發民夫,隨時聽候調遣北上平叛”的命令。
黃琬反覆權衡之後,並沒有立即遵照朝廷的命令列事,他給治下相交莫逆的城陽太守劉存去封長信,隨後匆匆趕赴洛陽,向皇帝劉宏和朝廷陳情。
黃琬抵達雒陽已是二月十五,此時此刻,劉存與黔陬縣令王烈站在新城南門外的墨水南岸,遙望即將竣工的碼頭和水面上試航的幾艘新船低聲交談。
“主公為何不願接受子琰(黃琬字)大人的舉薦?難道是擔心接任刺史之後失去太守的實權嗎?”身形挺拔臉膛紅潤的王烈低聲詢問。
劉存誠實地點點頭:“朝中重臣與世家豪門子弟中,覬覦城陽富裕安寧的不在少數,如果皇上聖明,官員清廉,我不在意換個地方,再造一個安寧富裕的城陽郡,可眼下不行啊!要是我走了,接任的城陽太守只顧自己利益而無視國家民眾,我如何向城陽十一縣兩百三十萬父老鄉親交代?如何向你們這些嘔心瀝血才換來今日成就的尊長弟兄交代?”
王烈從不懷疑主公劉存的高尚品德,因此他能理解劉存的擔憂:“主公說的是,若是沒有主公坐鎮城陽,凝聚無數人心血汗水的大好局面恐怕轉眼即會分崩離析,屬下估計,同僚們也不會贊成主公接任青州刺史,時機未到啊!”
劉存微微一笑:“你這話和伯燾、幼安、子尼幾個一模一樣,能獲得你們輔佐,是我的福氣!”
王烈謙遜地搖搖頭:“主公,一個月前,也就是新城落成慶典期間,屬下有幸與東安縣長徐奕徐季才大人暢談,對其滿腹才華和兩年來的政績欽佩不已,深以為徐季才絕非百里之才,而是王佐之才啊!屬下真誠希望主上能重用他!”
劉存頗為感慨:“徐奕確實大才,當初我將一個千穿百孔土地貧瘠的東安縣交給他,三年不到,他將一個安定富饒人口增至二十萬的產糧大縣交給我,這是何等驚人的施政能力啊!”
“更加難得的是,出身寒門的徐奕深知百姓疾苦,清廉自守,勤懇踏實,他上任近三年,有兩年是在田間地頭和山林荒野中度過,若不是我去年夏天巡查東安,意外發現他的老父親和妻子兒女在後院種菜,身上是補了又補的衣衫,縣衙後院的府邸裡除了簡單的傢俱空無一物,我都不知道徐奕的日子過得如此苦寒。”
說到這,劉存的雙眼微微溼潤:“後來我才知道,徐奕的俸祿除了保證家人的溫飽之外,全換成農具和豬仔,悄悄送到一戶戶貧困鄉親手中,縣衙官吏竟沒人知道這事,大家都以為徐奕之所以過得清苦,是將豐厚的俸祿送回家鄉交給親朋了,可我知道,徐奕的家鄉東莞鄉下已經沒有任何親人!”
“當時我和隨行的人都流淚了,不由分說把他老父老母和三個兒女接到東武,安置在我一直沒住進的院子,去年底,我徵求他的意見,想讓他轉任姑幕縣令,他說姑幕的基礎非常好,只需派個能吏就能管好,而群山環抱中的東安不行,請求再給他一年時間,好讓他把東安各鄉在建的水渠、兩處石炭礦場和連線東莞和莒縣的官道修好,讓鄉親們的田地不再受乾旱影響,能從石炭和木材貿易中增加收入,我看他那不達目的誓不擺休的樣子,只好同意了。”
王烈頓時肅然起敬,他和絕大多數同僚一直以為主公把自己的宅院讓給徐奕一家,是對徐奕的器重和籠絡,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緣故,此刻聽完劉存的講述,王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