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拿著看了,馮淑儀正要喚人進來奉茶,我忙攔住道:“不忙。我與姐姐好好說說話罷。那些奴才們一進來,反而掃了我們說話的興致。”
馮淑儀想了想道:“也是。我也嫌他們在就拘束的很。不像是我拘束了他們,反倒像她們拘著了我。真真是好笑。”
風吹過殿後的竹葉颯颯如急雨,我微笑道:“姐姐就是這樣好靜。”
與馮淑儀靜靜坐了閒話一陣,天色慢慢暗了下來。估摸著瑩心堂裡的動靜,雖然萬事俱備,卻不知道華妃與曹婕妤是否會鑽這個空子,不免暗暗有些擔心。
對面的馮淑儀安靜端坐,絮絮地說著帝姬與皇長子的一些瑣事。這些孩子間的趣事,慢慢撫平我略微不安的心境。我注目於她,她的確是個端莊和氣的女子,五官清秀,一顰一笑皆是貞靜之態,聰慧和美麗都是不顯眼的,再留心也不過是尋常大家閨秀的氣質,是家常的那種隨和與親切。
后妃之中,她從不出挑,也不刻意爭寵,偶然雙目顧盼間流露出一絲靈動之色,也很快低了頭,泯然於眾人之中。我忽然想,她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不去輕易招惹是非的人,靜靜在後宮一隅生存、生活,湮沒於妃嬪們花樣百出的爭奇鬥豔之間。
儘管她入宮有年,位分僅次於妃,但她那一列,亦有陸昭儀、李修容與她並列,又有緊隨其後的欣貴嬪。玄凌待她,說不上寵,但頗為禮遇,遠出於早已失寵的陸昭儀、李修容等人。大抵這樣不惹人關注的女子,總是能夠溫文而雅地打動人,有保護自己安全的鋒芒而不銳利,不引起旁人的挑釁之意。
我兀自微笑,然而在這後宮之中,許多人是隱藏了鋒芒的,就如我眼前這個人一樣。若她真正一無是處,沒有半分防身之技,又如何能在華妃之下穩居這淑儀之位多年。
殿外忽然有嘈雜的聲音,似乎有許多人一同闖了進來,呼喝聲不斷。卻不是朝馮淑儀的昀昭殿這裡來,似乎是往旁邊的存菊堂去了。
嘴角勾出一縷不易察覺的微笑,果然來了。口中只道:“似乎有什麼大事呢?”
馮淑儀倒是鎮靜,有管事的姑姑含珠進來回稟道:“華妃娘娘來了。似乎說是婕妤小主身邊的槿汐姑姑剛才想帶人傳遞東西進去給眉莊小主,起了什麼誤會呢。”
馮淑儀驚疑望著我,道:“是你身邊的人。”
我只淡然道:“是我遣了槿汐去送些東西,想必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我先不出去,若見了我,只怕事情更說不清楚。”
馮淑儀知道我與華妃之間的關節,道:“且不忙出去拜見。想必這會子華妃娘娘也無心理會我們。等看看事情的變化再出去才好。”
與馮淑儀並立於窗前靜聽窗外的動靜。是芳若的聲音,恭恭敬敬道:“槿汐此來只是想託奴婢把一些日用與吃食轉交給沈常在,因東西不少,所以帶了兩個棠梨宮的奴婢一同拿到外室,並未見到小主向小主請安。”
槿汐亦謙卑,“如芳若姑姑所言,奴婢只是奉我家小主之命送些東西過來,並未違背皇上旨意與眉莊小主相見。”
華妃軟綿綿的笑語中機鋒不掩,“不是說槿汐你帶了兩個人過來麼?怎麼現下只有你和身邊這一個?還有一個呢?莫不是忙於正事沒空來見本宮。”
槿汐的聲音略微慌張,“這…那是棠梨宮中的宮女品兒,奴婢先讓她回去了。”
華妃乾笑一聲道:“是麼?那本宮也不必和你們在這裡廢話了。本宮聽聞有人私入存菊堂探望禁足的宮嬪,於宮規聖旨不合,所以特意過來查一查。”
芳若只是好言相勸,“眉莊小主禁足,皇上有旨看管,又怎會有人進去與小主私會呢?”
華妃冷笑一聲,故意揚高了聲音道:“那可未必。這宮裡恃寵而驕的人不少,保不準就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呢。”
我面上微微變色,華妃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當面背後都是這樣出言相譏。
馮淑儀看我一眼,道:“華妃似乎是疑心你在存菊堂裡頭呢,不如現在出去解釋清楚也好。”
我只沉靜隱於窗後,道:“不用急,現在出去,華妃娘娘的威風可要往哪裡擺呢?若不讓她進去搜一搜恐怕這樣聽了空穴來風就誣賴我的事還有下次呢。”
馮淑儀靜默片刻道:“華妃娘娘最近行事似乎十分急進,反而失了往日的分寸。”
我噙一縷微笑在嘴角,淡淡道:“往日的分寸又是怎樣的分寸呢?比之今日也只是以五十步笑百步。昔日她坐擁一切,今日要急於收復失地,難免急進,亦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