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按下鋒芒,先行表示恭順。”
我輕嗤一聲,“即便我恭順,皇后對我也是心懷敵意;但我若不恭順,不啻於授人以柄。浣碧,你要記得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有一句,路要一步一步走方能穩當。我實在也沒有本事能一口氣扳倒那麼多人,皇上也不會容許後宮因我而亂。”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浣碧咀嚼著這句話,倏然微笑,“是了。奴婢明白了,不會再心急。”
我伸一個懶腰,面色沉靜無波,道:“不只是你,要囑咐著底下人對各宮各院的嬪妃宮人都要和氣。尤其是你,在安陵容她們面前一定要沉住氣。”我緊緊按住浣碧的手,亦是按住自己多年的積鬱與沉怒,一字一字清凌凌道:“若按捺不住,只會亂了自己的陣腳。”
浣碧重扶了我坐下,與花宜同陪在身邊說話。花宜本是山野間長大的女子,雖然身遭鉅變性子沉默了許多,然而宮中相處的多是女子,小允子一流她也不懼,加之年紀小,未央宮中人人對她愛惜,我亦不把她視作尋常侍女,她天性中的活潑才在有親近之人時流露出來。
花宜性子爽朗,又是初進宮廷,見亭外的玉簪花花瓣白而無暇,開得如堆雪砌霜一般,不由採了一大把,東一朵西一朵簪在我頭上,悄悄笑道:“這些花兒真好看,簪在娘娘頭上像玉簪子一樣。”
我喜歡見她這樣笑起來的樣子,又存心要她高興,便由著她擺弄,笑道:“本就是玉簪花,當然像玉簪子了。”
花宜道:“那玉簪子冰冰涼的,又**,我瞧著還是這花好,又香又美。”
槿汐忙笑嗔道:“縱使娘娘疼你,可在宮裡怎麼好我啊我的,要自稱奴婢,可要記住了。”
花宜忙點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浣碧看著我手上一串素淨沉鬱的琥珀連青金石手串,道:“小姐要孝敬皇后,給了那串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數珠手串也就罷了。皇后娘娘如此陷害小姐,小姐為何要送這樣名貴的養顏佳品給她?莫不成…”她遲疑著囁嚅:“小姐還有別的打算?”
花宜忍不住道:“難道,是下了什麼毒藥不成?”
我也不理會,只淡淡道:“我送去的東西的確名貴非凡,極是難得。而且我送給皇后,也沒有什麼別的打算。”我停一停,“更不會下毒那麼蠢。”
我望向遼遠的天際,日色璀璨如金,如飛花揚絮,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嘴角揚起一點莞爾的微笑。我送這些養顏滋補的珍品給皇后,只是因為,我發現她真的老了。
宮裡新鮮的美女層出不窮,她要一個一妥帖而不露痕跡的應付,真的是很勞心費力吧。
皇后開始老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已經三十六歲了。三十六歲的女人,需要這些滋補的東西來挽留她即將消逝的紅顏。而這些本該她得到的東西,她卻沒有。卻出現在了比她年輕的我的手裡,再經由我的手恭敬奉到她的手裡,她會怎樣的不甘啊!
天下之母?我冷笑出來。這位尊貴雍容的天下之母敢不敢享用那些我奉上可以挽住青春的養顏之物呢?我敢打賭,她一定不敢。說不定,我一離開,她就把她全盤扔了出去。
我微笑:“不是奉承,也不是譏諷,我是真心實意想把那些東西送給她。”
槿汐素手冉冉而立,眯了雙眼看花,道:“皇后那樣謹慎,怎麼敢用娘娘送上的東西。”
若她真敢服用的話,我倒真真是敬佩她了。可是依她的性子,怎會接受來自敵人的禮物呢?
我倚欄遠眺,淡淡道:“我也坐的乏了,不如慢慢走回去吧。”
太液池沿岸風光如畫,陽光漸漸熱烈起來,一行人分花拂柳走在樹蔭下,偶爾說笑幾句。偶有涼風拂過,拂落枝頭曼曼如羽的合歡花,淺紅粉橘的顏色,淡薄如氤氳的霧氣。花瓣粉軟盈盈宛若美人口上畫得飽滿的一點櫻唇,風過好似下著一場花雨如注。我情不自禁伸手接起三五瓣託於素白掌心之中,便有若有若無的淡雅香氣盈上手心的紋理。
小允子不知就裡,見我喜歡便湊趣道:“要論合歡花,還是清河王的舊閣鏤月開雲館的最好。”
心中猝然一痛,轉首見浣碧亦望著花瓣出神,不由感傷難言。槿汐在旁輕聲道:“若娘娘喜歡,不如把合歡花瓣收起來做個香囊吧。”
我無聲無息一笑,伸手將花瓣拋入太液池綿綿水波中,輕道:“留得住一時也留不住一世,即便做成香囊,到底也是要枯萎的,不如隨它去吧。”
話音剛落,卻見合歡樹底下站著一位女子,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