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花宜已經鋪好了鋪蓋,笑道:“管她看不看的透呢,日久見人心罷了。娘娘還是早些安歇吧。”
自我住到未央宮後,去偏僻的披香殿路途更遙。這一日午睡醒來,見天色鬱郁生涼,便去看望端妃。
我進殿時,她正沐浴過。長長的頭髮披散著,髮梢還淋淋滴落晶瑩的水珠,肩上披一件平繡盤花四合如意雲肩,以彩錦繡制而成,曄曄如虹彩散於晴空碧雲之中,十分好看。我見她披著雲肩,知道是洗了頭髮要抹茉莉烏髮膏了。果然妝臺上擱著一個青花冰紋圓缽,缽中盛著淡墨色半透明的輕盈膏體。
端妃背對著我,吉祥用犀角梳子蘸了茉莉烏髮膏小心翼翼地梳著。端妃自舉了把小靶鏡左右照著看,從鏡子裡瞧見我,不由轉身笑道:“貴客來了,我卻不曾遠迎,真是失禮了。”
我盈盈一笑,走近道:“多年不見,端姐姐的氣色更見好了。手機訪問:ωар.ㄧбΚ.Сn”
端妃站起身來,把玩著盛烏髮膏的圓缽道:“什麼好不好的,宮裡的女人老的快,才三十二歲就用上烏髮膏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
我笑嘻嘻拿起圓缽一聞,一股子茉莉花的清香撲鼻而來,不由讚道:“這味道好,是用淘澄淨了的茉莉花配著首烏做的——姐姐這樣說可要愧煞人了,那些十五六歲的嬪妃們也急吼吼地拿著烏髮膏往自己頭髮上抹呢,姐姐越發拿自己和她們比了。”
端妃掌不住笑,撂下手中的鏡子道:“猴兒嘴真當是猴兒嘴,這些年竟沒改些。”
我笑道:“我不過慪姐姐笑一笑罷了,姐姐反要說我。”說著順勢在端妃的妝臺邊坐下,隨手拿起她方才拿著的小靶鏡看,芭蕉扇面的樣子,紫金鑲琺琅山水文飾,小巧玲瓏,十分精緻。端妃見我瞧得有趣,便道:“那年我在皇上的庫房裡瞧見這個玩意兒好,你知道我的性子,好便好了,也不會為了這個特意去求皇上的恩典,倒是溫儀記在了心裡,去皇上面前求了一求,皇上立時就叫人送來了。”
我連連點頭,恬和微笑,“溫儀當真是個好孩子,不負姐姐一番教誨。”
我打量著披香殿,見殿內懸掛著不少小女孩的小玩意兒,殿外又多種花草,一架小秋千被風吹得晃晃悠悠,庭院裡的地上還丟著一個七成新的布鴨子,於是笑道:“數年不見,姐姐的披香殿一掃往日頹唐,大有生氣了。”
端妃大有身為人母的欣慰得意,“有了溫儀,這漫漫長日也好打發得多了。要不然這樣一年年熬下去,連個盼頭都沒有。”
我看了看周遭,問道:“怎不見溫儀帝姬呢?”
“這個時候,都是如意帶著去上林苑裡撒歡去了。”
“溫儀想必很聽話吧?”
端妃的笑容有母親的甘願和滿足,“乖巧的很,也很孝順。快九歲的孩子像個小大人似的懂事,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以為溫儀是我親生的呢。”
吉祥在旁笑道:“我們娘娘待帝姬疼得什麼似的,比親生得還好,帝姬怎麼能不孝順呢。”
端妃細細的眼角皆是笑意,“怨不得我疼溫儀,性子文靜不說,素日裡我咳上一兩聲,她便抱著我要叫太醫。連我也納悶,襄妃這樣的人物怎麼生出這樣好的女兒來。”
我聽她絮絮說著溫儀的點滴,想起朧月待我的情形,心下難過不已。
端妃素來敏慧,見我的神情,隨即瞭然,“敬妃心疼朧月更勝於我心疼溫儀,到底是打出生就養在身邊的,朧月難免與她親近一些。想必現下敬妃也不安,將心比心,若是現在襄妃突然活過來要要回溫儀,我也是百般不情願的。”
我低頭撥著護甲上鑲成梅花狀的珍珠,低低道:“我明白的。”
端妃嘆息,平靜的雙眸有睿智的溫和,“敬妃從來是個明白人,可是再明白的人也抵不過一個情字,何況是母女之情。你在宮外不曉得,敬妃撫養朧月也十分辛苦。那年朧月病了,敬妃幾天幾夜沒睡,哭的眼淚足有一缸那麼多了。若那時朧月真留不住,只怕敬妃也要傷心死了。”
我愧然而心酸,垂著眼簾道:“我這個做母親的的確沒有盡到半分做孃的心思,哪裡敢奢求朧月有多親近我呢,只盼她還能認我這個娘就好了。”
端妃安慰道:“若說你沒有盡做孃的心思,連我聽著也替你委屈。當日你生了朧月三日就離宮,那三日裡殫精竭慮,哪一點沒為她想得週週到到,為她一輩子做盡了打算。”端妃道:“朧月還小,等長大了能體會你的苦心就好了。”
午後的空氣裡瀰漫著唐菖蒲成熟後甘甜熟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