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你知道嗎,館長在奉先生回美國後去整理房子,才發現房間裡頭有一大片被噴黑的塗鴨壁畫,就連原本要參展的油畫也被折成兩半……唉唉,你別哭,別哭~”
他一定很恨她,一定的。這是她原本預定的結果,但她沒想到他竟會破壞所有畫作,像是故意要破壞曾與她分享過的一切,讓彼此斷個乾淨,彷彿彼此根本不曾相遇相戀過。
“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乾佳瑾軟聲哄著。
“我要是去的話,館長會知道我暫住在你這裡。”淚水撲簌簌地落下。
“不會啦,館長已經回家了。”乾佳瑾抽來面紙替她拭淚。“你不是有鑰匙嗎?要不要過去看看?而且,你也應該順便去拿你的換洗衣物吧。”
宣妍想了下,沒考慮太多,拿出尚未歸還的鑰匙和門卡,和乾佳瑾來到曾與奉在威相處個把月的住所。
擺設未變,氣息未變,卻是人事已非。
她緩緩地走向他的房間,推開門,那面她嚮往的壁畫竟被黑色噴漆給嚴重覆蓋,長長斜撇,一鼓作氣地破壞了他精心的傑作,像是在他心裡劃開界線。她輕觸著黑漆,宛若那是他揮落的血,從不說出口的悲。
“奉先生不告而別好幾天,館長想說明天就是展覽日,到這裡來看看他是否有留下畫作,結果……”乾佳瑾忍不住嘆氣,拿起被折成兩半的畫框。
“他一定很恨我。”宣妍貼向早已乾涸的牆面,淚水滑落。
“不會啦,沒那麼嚴重。”說什麼恨?哪來那麼大的仇恨?
“乾姐,你不知道,你不懂……”他們曾經坐在那旁的沙發,看著壁畫,說著未來,聊著藝術,生活順遂得太夢幻,夢醒才會如此椎心泣血。
透過畫作,她可以解析他的心。每一筆、每個點,都是他用最溫柔的心刻劃出的愛,而這片牆,只有死氣,只有放棄。因為已經不需要了,所以他放手毀得一點都不心疼,毀得不留一絲原貌。
那是他最低調的捨棄宣言,因為他認為自己被遺棄了。
被毀的畫代表著他憤怒的愛……他是愛著她的,並非把她當替代品!她怎麼會笨到現在才發現?
只有你可以。
她彷彿還聽見他低柔的嗓音,廄覺得到他溫厚的大手牽著她的,帶領她踏進這不與人分享的聖域。
你看見那裡沒有?那裡有一個我,但我決定在旁邊再加上你,然後在海灘上再加兩把休閒椅,不管哪個角落裡都有我們兩個。
不見了、不見了……她手撫上原該有片海灘,有兩抹身影的漆黑角落。
那個角落什麼都沒有,他不要了……
哪天,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就帶你出國去走走,我們可以先去南法的農莊,然後遊萊茵河,再到澳洲大草原看夕陽,還有很多很多很美麗的地方,我都想帶著你去。
他傭邪噙笑的俊臉還近在伸手可及的距離,但她手一探,抓在手心的,卻是滿滿的失落和惆悵。
“乾姐,他真的不要我了。”好痛、好痛……沒有人疼惜她,她那已愈的傷口還是隱隱作痛,她心頭底下烏黑牆面像也發出哀鳴,在昏暗的房間裡頭低泣,那是他無聲的眼淚。
這是她自己決定的結局,但他劃清界線的舉動這麼肅殺而不容回頭,塗黑了他們的未來,否決了他們的愛情。
她又痛又怕,喉頭酸楚,思緒快要崩塌,像要無法呼吸,靈魂像是要被撕裂。
她從喉頭擠出教人鼻酸的無聲嗚咽,那是想嚎啕大哭卻又哭不出口的擠壓,被悲傷狠狠梗住,吐不出也咽不下。她快要喘不過氣,覺得自己快要死掉。
“我沒要他難過的,我是為了讓他快樂才離開他的,但是他卻沒有因此變快樂,怎麼辦?是我錯了嗎?我以為他是不愛我的……”為什麼她的愛情竟要讓兩個人一樣的痛苦?
她痛苦的喃著,一字一句都是費盡力氣地吐出,宛若裹著血淚。
“宣妍,別哭,我不是帶你來哭的。”乾佳瑾內疚得要死,緊抱著她。
“乾姐,他能不能找到一個愛他懂他的女人?如果找不到,他是不是會比以前更寂寞?”她的寂寞是自找的,但他的寂寞卻是她無心給予的。
她沒有想到當她痛苦時,他會比她還傷心。
在今晚,她才知道,他們脅持了彼此的靈魂,分開讓彼此變得不完整。
宣妍無言的哭了一場,收拾衣物離開時,早已過了凌晨。
等到門關上的瞬間,有兩道人影才從洗衣間裡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