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劍非攻,墨眉無鋒。
劍身通體漆黑如墨,無刃無鋒,平平若尺。
山坡之上,有一人手握著這把有德之劍,凝視著不遠處燈火輝煌的營地。這把劍無疑昭示了這人的身份,墨家鉅子燕丹。
燕國似亡未亡,他的父王喜與趙國的公子嘉一樣,割據一隅,苟延殘喘。秦國兵鋒之下,六國之中,眼下還只存齊楚兩國,有實力與其抗衡。
如果齊楚兩國能夠聯合起來,有著其餘四國暗中殘存的勢力相助,未嘗不能與秦一戰高下。但是,燕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關中六國連年混戰,對於彼此的戒備那是深入骨髓之中。嬴政也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能夠在數年之內,連吞韓趙魏燕之地。
照著這樣的趨勢下去,秦一統六國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當初的那個少年,與燕丹同為趙國質子的趙政,他那豪言壯語似乎也在一點一點的變為現實。如果真的讓嬴政達成了目標,到那時,天下的英雄都將拜倒在嬴政的腳下,或者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苟延殘喘。
“嬴子弋!”
輕輕呢喃的這個名字,燕丹握著墨眉的手是在微微顫動著的。
這顫動並不是因為他在擔憂,擔憂著接下來的要做的驚天動地之事是否會成功?
這顫動是因為燕丹心生疑慮。那就是,他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對是錯?他又將會將墨家帶往何種境地?自從六指黑俠死後,這樣的疑問在其心中就從沒有斷過。
燕丹在擔憂,也許有一天,他將會把墨家帶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因為他今晚所要做的事情,就將標誌著墨家公開與秦國決裂,站在楚國一邊。
兼愛非攻!黑俠,我做錯了麼?燕丹看著燦爛的星空,心中閃過一絲懦弱的怯懼。
不!不會的!弱者的怯懼終究是一閃而逝,燕丹的目光又重新變得堅定。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犯法。
墨家即使是保持著黑俠之時的中立,最終也逃不過嬴政的毒手。燕丹很清楚嬴政的個性,所有對其千秋大業造成威脅的勢力最終都將被其抹去。
而燕丹也相信,嬴政要做的事情,終究是站在了天下英豪的對面。所以他從來沒有喪失過信心,獲得勝利的信心。
但在收到了墨家在楚地的據點被嬴子弋摧毀之後的訊息,燕丹的信心悄然的發生了動搖。
燕地一戰,燕丹輸的是不明不白。他事後也曾追查過,雁春君的死因。只是,那一切的痕跡都已經被人抹的一乾二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是經過一場精心謀劃的陰謀,而這場陰謀最終是對準著他燕丹而來的。
異數!那個能夠改變天下的異數!
燕丹不願意承認,他的心中,那隱藏在最黑暗的角落裡,那絲對嬴子弋的畏懼。只是這畏懼並不是對於嬴子弋本身,不是在畏懼著嬴子弋的謀略與膽識。事實上,即使是面對著強大的嬴政,燕丹也從來沒有懼怕過。
燕丹在懼怕的是,天下再出現一個嬴政。一個能夠在未來將秦國的統治延續下去的嬴政!
那才是最為可怕的!
也許,這才是他不顧身份暴露,也要在此地誅殺嬴子弋的真正原因。
燕丹拔出了手中的墨眉,向著山坡不遠處北方的營地衝了過去。
燕丹的身後,三百餘精銳的墨俠緊隨其後。他們皆是為燕丹馬首是瞻的豪俠之士,對於秦國有著刻骨的仇恨,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燕丹對於嬴子弋的三千人馬經過了細緻的觀察,他相信著以他親自帶領著三百餘死士,一定能夠將其誅殺在此地。
“好害怕!有人殺過來了。”
“這裡太危險,快點逃跑啊!”
“媽媽丫!這裡的人好野蠻!”
......
嬴子弋的三千人馬軍紀鬆弛的程度出乎了燕丹的預料。
對於軍隊的戰鬥力,最為低劣的描述無過於一觸即潰。
而嬴子弋的兵馬,甚至還沒有與燕丹接觸到,就丟下了他們的主帥,騎馬遠遁。
他們真的是士兵麼?嬴子弋就想要靠著這樣的三千人,攻滅楚國?
巨大的的荒謬感襲上心頭,只是燕丹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因為嬴子弋的主帳已經近在眼前。
進?還是不進?
如此輕易的達到目標,實在是讓燕丹不得不疑慮。
“鉅子,裡面是空的。”燕丹身後的墨俠先一步闖了進去,給出了答案。